貊澤不想說話,跟這種人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自己的口水。
然而這樣的行為落在末度的眼中,卻是默認了。他笑得越發滲人,一雙眼睛綠幽幽的,活像是蟄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狼。
「聽說你的窩……哦不對,是家,你的家被飛霄端了,你的家人也都被她殺了。你難道就不想嗎,為你那些……」
末度肚子裡的墨水實在不多,他將求助般的目光放在彥游的身上。畢竟這位可是出自羅浮善宏學宮文化人類學博士宗光的門下,學識自是比他們這些整日打打殺殺的粗鄙之人強得多。
彥游收到末度的信號,輕蔑地笑了一聲:「含冤而死或是含恨而終的兄弟姐妹。」
「對。」末度繼續對貊澤循循善誘,至少在他自己看來是這樣:「貊澤,你難道就不想為你含冤而死或者是含恨而終的兄弟姐妹報仇雪恨嗎?」
彥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本意是想讓末度在「含冤而死」和「含恨而終」選一個,不想這貨直接將他的話複製粘貼了。
許是被末度的喋喋不休給煩到了,一向沉默寡言的貊澤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末度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終於問出了自己最為關心的話題。
「我家主人想知道個秘密,[飛霄有步離人的血統],這個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貊澤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你家主人?一向以兇猛著稱的步離人,以狼群自居,如今也變成向別人搖尾乞憐的哈巴狗了嗎?」
彥游從未拿自己當過步離人,聽到這話也不生氣,只是略帶嘲諷地看著末度。末度雖然是步離人,但卻知道臥薪嘗膽忍辱負重。更何況眼前之人並不是狐人那等卑賤的奴隸,從生理上激發不了他的獸|欲。
「哈巴狗?」末度在此時竟笑了出來,「今日倒是新學了一個名詞。自從呼雷汗被羅浮的前任劍首鏡流所擒,困於幽囚獄內,步離人的生活就一日不如一日。汗位空虛,為了爭奪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先是爆發了大規模的內戰。往日一致對外的弓箭和弩|槍,現如今全都對準了自己人。」
「在步離人內部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批不甘受制於人的賤奴……」
在收到彥游的死亡視線之後,末度立刻改了口,「一群白狼,英勇善戰的白狼,他們推翻了自己的主人,翻身農奴把歌唱。然天無絕人之路,正當我們以為步離人徹底完蛋的時候,沒想到的是,他們對待狐人同胞相較於步離人更為殘忍暴力。往日我們上戰場之前都會殺俘飲血,但也只不過是將獵物殺死之後再痛飲其鮮血。然而白狼卻是直接將獵物吸成人干,看著其在強大的求生欲前奮力掙扎,最後無能為力,在極度痛苦中死去。」
「我們步離人向來以強者為尊。即使他們是狐人,但是只要強大,我們就認。然而在步離人迎來一個短暫的春天過後,更為嚴酷的寒冬卻再次降臨。沒錯,就是你們曜青的狐人將軍——飛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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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從神策府離開後,便七轉八轉,溜達到了羅剎的攤位前。他從手機內看到了機關鳥的監控畫面,知道鏡流也在這裡。
景元仔細打量著那掛在攤位上的幾頂紅傘,並未直入主題,似是不經意間問道:「你這裡可曾來過一位黑紗覆面的女子?」
羅剎本來坐在攤位後面劃拉著手機,金色的長髮柔順地垂在肩頭,看上去越發人畜無害。聽到景元的聲音,他抬起頭來,見是景元,便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將軍此番前來,只為尋找您的恩師?」
景元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那幾把傘上,「屋漏偏逢連夜雨,為今之計只能寄希望於你這裡了。」
「原以為將軍是來興師問罪的,不想竟是求助於人的。」羅剎抿了抿唇角:「將軍是想讓我也顯露一手嗎?」
景元終於將視線放在了羅剎那張俊雅的面容上,他雙手環胸,有些耐心尋味道:「你的那一手想必已經在鍾離面前顯露了。」
「那麼將軍是需要我藏匿一手?」
「我需要與否並不重要,關鍵在於你自己。你若安分守己,我便只當你是尋常人。你若興風作浪,我便只能送你入獄。」
羅剎聽後並不氣惱,連神情都未變動分毫,只是笑了笑道:「將軍所言,必謹記於心,篤志於行。」
景元的臉色稍緩:「感激不盡。」
景元繞過羅剎的攤位,拐進了一條小巷,並推開了那扇屋前堆滿了紅色雨傘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