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傭又把白有儀的茶換掉,白有儀沒有多說話去推遲,讓遲澄盡地主之誼。她只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等待遲羽下樓。
等待間,白有儀既視感嚴重。
像她畢業那年,雙手把手提電腦包放在膝蓋上,拘謹坐在客戶家裡的沙發,焦慮她的業績完成,等待客戶同意接見。
過了些年,她還是這樣出現在富庶家庭裡面端坐,但心境完全不一樣。而今她好像過盡千帆,對閃閃發光的富裕和錢權地位祛魅,不再忐忑,不再羨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有些人的確一出生便財資雄厚,有些人又苦志坎坷,事事難求。拋開努力之後,也不能改變的外界條件,不可抗力,人能做到的僅是吾性自足。
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遲澄在沙發另一頭坐下,不近不遠的位置,沒有熱情的親近。
遲澄低頭看手機,眼帘不落痕跡掀起,無聲無息上瞥白有儀一眼。旋即,眼神光又像小飛蟲忽閃,消失到無蹤影。
幫傭大叔捧出茶盤,一壺白瓷裝著燒好的滾水,初次清泡的茶葉,漏網,茶洗和茶杯,放置在茶几。
遲澄撐起身欺近,伸張手臂拎起白瓷壺,弓身為白有儀泌茶水。
白有儀眨眨眼,遲羽的哥哥好安靜,她感到一陣怪異。
對方的下頜距離她的顱頂只有半隻手掌的距離,胸膛就在她臉蛋旁。
「你喝的濃還是淡?」遲澄問,聲線清冽冰沁。
「淡。」白有儀說,「我咖啡因過敏,喝太多會睡不著。」
遲澄沒再說話。
滾水穿過鋪滿青褐葉片的濾網,訪山游水似的聽見石泉叮咚,泌出一長串細流水液。
茶香四溢。
遲澄低頭把那一杯水倒在另一盛剩水的茶杯,捻住杯沿的手指漂亮,骨頭勻稱豐盈,卻也修長。
白有儀發現他的肌膚也白,兩兄弟彷佛都是冰肌雪骨鍛造的肌理,只不過遲羽更偏健康的瑩潤,遲澄的手背彷佛竹影冷清。
遲澄重新沏茶,水滴濺在茶盤上,遲澄伏低身子去拿茶几另一側的抽紙盒,靠白有儀更近。
白有儀幫把手,把抽紙盒遞給他。
她根本不敢側臉,遲澄還在傾身,如果側過,白有儀的唇瓣就會擦過他喉結處的空氣,僅僅是空氣,距離卻也似乎……過近,破除了白有儀社交距離的邊界。
媽呀,這氛圍好像在勾引她。白有儀抱住腦袋嚎叫。她和景邈待久了,現在染上自戀的桃花癲,覺得是個男人都在勾引她。
要命。
果然女人得遠離燒男,不然會燒男敗壞習性。
遲澄兩指提起茶杯遞給白有儀,白有儀低了下頭,雙手去捧,道:「謝謝。」
「我應該做的。」遲澄說,他坐回沙發,剛才嗅到女人身上清淡的洗衣粉味,說不出的清新好聞。
遲澄不敢承認,對那味道有些上癮。
他想轉身上樓,可又覺得不應該把弟弟的女友晾在客廳。
「遲羽去哪裡了?」遲澄問。
「他先進去了,叫我在外面等。」白有儀抿了口茶水,解釋。
還不錯,嘗不出是啥味兒,白有儀自認粗人一個,品不來細糠。
還是白開水和遲羽給的免費氣泡水適合她。
二人又陷入安靜,一個發呆,一個假裝看手機。
樓上傳來關門開門聲,遲羽匆忙跑下了樓。
上次和遲澄吵完架,離家匆忙,遲羽在自己臥房內撒了潑,一氣之下,把遲澄初中送他的施華洛世奇水晶球掛件打碎在地上。
他人嗲氣龜毛,介意的細節多。幫傭一般沒他允許,不進他屋打掃。屋子亂,白有儀要進來參觀,遲羽只能自己拿著吸塵器打掃一番。
下樓至二樓扶梯處,聽見人聲,很像白有儀的聲音,遲羽往樓下一看,白有儀和遲澄坐在沙發上,遲羽連撲帶跑三步梯子地跳下樓。
遲澄聽見樓上遲羽砰砰作響的腳步聲,來自調皮狗的自我介紹,二十多歲的遲羽,沒有正經形象,只顧自己感受,把屋子裡的寧謐打破。
遲澄皺著眉峰,神采略帶與生俱來的厭惡。
白有儀有模有樣學著遲澄,一手捧著茶杯,一手捧著茶碟,假裝高雅人士很會品茗,實際上眼珠子靈動地轉來轉去,腦子裡已經在搞抽象。
姐們兒又在上流社會混了~
她看遲羽跳下三階樓梯,動畫片裡湯姆貓控制不住四肢般打滑跑過來,愣住,嘴唇張成圓形,想:遲羽在家也太活潑了。
距離白有儀還有一米遠,遲羽存了要秀恩愛的心,向白有儀撒嬌地撲過去,小狗搖尾巴似的滑跪進在女人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