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去後,蘇莞絲方才有閒心與雲枝一同欣賞了一番薛賾禮送來的器具。
白色纏枝珊瑚紋多寶閣、紫玉雲紋嵌理石屏榻、玉刻湖光山色屏風、以及那一整套的掐絲琺瑯白玉茶盅。
樣樣都是價值不菲的珍貴之物。
蘇莞絲嘴角的笑意漸深,那刻意流露出來的柔弱之意也變成了炙熱蓬勃的慾念。
「雲枝,你瞧。」
她容色艷麗,哪怕裝病也有幾分攝人心魄的美麗。
「單單只是得了大表哥的一分憐惜,我們的日子就好過成了這樣。這樣的擺件和器具我只在舅母房裡見過。」
雲枝也被這金碧輝煌的富貴晃了眼,愣了許久才出聲道:「姑娘,您還病著呢,還是回床榻上躺著吧。」
說罷,雲枝就要服侍著蘇莞絲喝藥。
誰知蘇莞絲卻推開了雲枝遞來的藥碗,只笑道:「傻雲枝,我是裝暈的,那唐夢蝶色令內荏,能傷到我什麼?」
雲枝一驚,緩了緩神後才道:「世子爺如此厚待您,只怕唐姑娘還要來尋姑娘的麻煩呢。」
「她來一次,我就能讓她吃一次虧。」蘇莞絲勾唇一笑,眸光只肯落在眼前透著富貴意味的器具之上。
她從前到底還是低估了薛國公府的富貴。
怪道滿京城的世家貴女都要追著薛賾禮跑。
蘇莞絲自小喪父喪母,顛沛流離著逃來了京城,遭受了不少白眼和嘲諷,處處逢迎討好,忘卻了自己的尊嚴與驕傲。
是因她相信「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這句話。
薛賾禮是老天賜予她的機會,只要抓住了這個男人的心,潑天的富貴、鼎盛的權勢便都能被蘇莞絲攥緊手心。
所以她絕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屬於她的錦繡富貴。
*
唐夢蝶回自己的院落後,抱著唐氏的胳膊大哭了一場。
唐氏卻只是木然著一張臉,道:「你別怪姑母說話難聽,且不論你表哥是否瞧上了陸氏女,你這樣鬧,已是犯了你表哥的忌諱。」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哪怕薛賾禮明面上是多麼的冷清冷心,他心內卻有一顆憐貧惜弱之心。
否則那蘇妙嫣是如何勾住薛賾禮的心的?
唐夢蝶這般欺負蘇莞絲,反而會助蘇莞絲一臂之力。
「姑母偏心,我才是你的內侄女,怎麼您總是為那個破落戶說話?」唐夢蝶泣道。
唐氏望著眼前被寵壞的內侄女,聽她說的話不像,心內十分失望。
她是越發堅定了不能讓薛賾禮將唐夢蝶娶進門的心思了。
娶妻娶賢,不能娶這樣被慣壞了的女子,娘家的內侄女固然重要,可什麼都比不過兒子的錦繡前程。
「姑母還有一堆家事要忙,明日再來看你。」
唐氏說完這話便給金嬤嬤使了個眼色,眼瞧著唐夢蝶還要鬧,金嬤嬤立時使人圍住了她。
一走出唐夢蝶的院落,唐氏迎面遇上了去給薛老太太請安的史依蘭。
史依蘭生得清雅端莊,行動間裙擺蹁躚,卻不顯半分急躁。
她瞧見唐氏後,便笑著行禮道:「蘭兒見過太太。」
比起愛胡鬧又性子急躁的唐夢蝶,史依蘭可謂是賢淑端莊、乖巧懂事。
最難得的是她出身高貴,不僅是金陵史家的嫡長女,去歲還被選為了公主伴讀。
唐氏是屬意讓史依蘭做兒媳的。
「蘭姐兒又去給老祖宗請安,要舅母說,滿府里再沒有比你更孝順的孩子了,老祖宗也成天誇獎你呢。」唐氏笑著誇讚史依蘭道。
史依蘭不驕不躁地紅了紅臉頰,而後笑著對唐氏說:「可巧碰上了舅母,這香囊是蘭兒親手所做,舅母可不要嫌棄蘭兒蠢笨才是。」
說著,她便從袖袋裡拿出了淡青色的香囊。
唐氏接過香囊後,瞧了眼上頭嚴密又緊實的針腳,只道:「蘭姐兒的繡技是越發好了。」
一番寒暄之後,唐氏顧忌著前院的家事,這便辭別了史依蘭。
而史依蘭則是立在迴廊拐角處靜靜目送著唐氏遠去。
身旁的丫鬟不明所以,只道:「姑娘在這迴廊上來回等了一個多時辰,就是在等大太太?」
史依蘭斂起笑意,仔細回憶了一番前世的細節。
前世她與唐夢蝶為了爭搶薛賾禮掐的和烏眼雞一般,兩人拼了命地鬥法,只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薛賾禮身上。
沒想到最後會被那個出身低微的蘇莞絲鑽了空子。
她成日在薛老太太和唐氏跟前扮演出一副孝順懂事的模樣,今日送藥、明日送針線,後日又想出別的法子來搏長輩們歡心。
後來也是因為唐氏瞧中了她,竟抬舉著讓她這個孤女嫁給了薛賾禮為妻。
前世史依蘭只嫁了個短命相公,後半輩子都活在了無盡的孤獨與寂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