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額間的傷口已被大夫們包紮過,只是會不會留疤還不一定。
冬兒心裡疲憊不堪,將她們主僕送回月華閣後,憤然道:「妙嫣姑娘也太過分了些,奴才一定會將今夜之事告訴世子爺。」
只是薛賾禮素來心愛蘇妙嫣,會不會為了蘇莞絲兒懲罰她,冬兒就不能確定了。
誰知蘇莞絲聽了這話,卻搖搖頭:「不必了,大表哥正因老祖宗的病勢如此懸心,就不必拿這等小事來讓他心煩了。」
雲枝十分不滿:「這哪裡是小事,那茶盞若再偏一寸,姑娘的眼睛可就要被她砸瞎了。」
「今日大表哥沒去葫蘆巷陪妙嫣姑娘,她心裡不高興也是應該的。」蘇莞絲蒼涼一笑,配著額間駭人的傷口,顯得極為可憐。
「再不高興也不能將姑娘傷成這樣。」
雲枝還要為蘇莞絲抱不平,卻被蘇莞絲出聲打斷:「好了,該進屋歇息了。」
冬兒目送著主僕二人走進了月華閣內寢,這才轉身離去。
蘇莞絲立在支摘窗旁註視著冬兒漸行漸遠的背影。
雲枝紅著眼要服侍蘇莞絲入睡,嘴裡還抱怨道:「姑娘幹嘛不讓冬兒將這事告訴大表哥?那蘇妙嫣著實太過分了些。」
蘇莞絲回身輕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哭得眼睛腫成這樣,你的冬兒哥哥可是心疼壞了,我不讓他說,他就會不說了嗎?」
雲枝不懂,既然早晚都要向世子爺告狀,姑娘為何不親自去說?
「傻雲枝,你若受了十分委屈,主動說出口,在旁人那裡就只剩下了七分。可你若是不說,由別人來為你伸冤,你的委屈就成了十二分。」
蘇莞絲一笑,不慎扯到了額間的傷口,痛楚攀上心頭。
她斂起笑意,見雲枝還在心疼著她,便道:「今日我是故意激怒蘇妙嫣的,她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一怒之下竟將茶盞砸在了我頭上。」
蘇妙嫣一開始就是衝著蘇莞絲眼睛的方向砸去的茶盞。
是蘇莞絲事先有了預警,這才躲開了一寸,只讓那茶盞砸在自己額頭。
雲枝更不明白了,姑娘故意激怒蘇妙嫣能得什麼好處呢?若是額頭上留了疤,往後該怎麼辦才好?
「姑娘何必以身犯險?」她不解地問。
「你不明白。」蘇莞絲的杏眸里爍動著些難以言喻的熱切。
她勾起唇角,笑得美麗動人:「我想試一試,我在大表哥心中的份量。」
*
冬兒步履匆匆地趕去福壽堂。
薛老太太的病勢並未轉好,唐氏熬不過這困苦的夜,被丫鬟們服侍著去耳房了休息了一會兒。
薛賾禮卻端坐在扶手椅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手裡的念珠。
夜色如霧。
百無聊賴之際,薛賾禮覷見廊角處似有冬兒的身影。
他立時從扶手椅里起了身,走到廊道上問:「冬兒?」
冬兒渾身一凜,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走到了薛賾禮身前,陪著笑道:「奴才來了。」
薛賾禮緊蹙劍眉,語氣不善地問:「你不是在該葫蘆巷候著嗎?怎麼回來了?」
「妙嫣姑娘那兒不需要奴才伺候。」冬兒聳著肩說了這麼一句,轉眼想到方才雲枝哭得雙眼紅腫的可憐樣兒,他壯了壯膽氣道:「表姑娘也回來了。」
薛賾禮愈發疑惑,蘇莞絲回了薛國公府?她怎得都不來福壽堂與他問一聲好?
冬兒神色躲躲藏藏的,無端地露出些可疑來。
薛賾禮朝他小腿處踢去一腳,只用了兩三成力,意在警告冬兒:「別耍花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莞絲是懂規矩、知分寸的女子,今日奉了自己的命去葫蘆巷探望蘇妙嫣,沒兩個時辰便匆匆而歸,很該來福壽堂向自己解釋一番緣由。
她沒來,說明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被薛賾禮這麼一盤問,冬兒才將葫蘆巷內發生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不是奴才偏幫表姑娘,妙嫣姑娘的脾性也太大了些,爺您是沒瞧見表姑娘額頭上的傷口,簡直是觸目驚心,再偏一寸那茶盞可就砸中表姑娘的眼睛了。」
冬兒覷了眼薛賾禮的臉色,見他並未惱火,也沒有著急地詢問蘇莞絲的傷勢,心陡然涼了半截。
果然,表姑娘還是無法撼動妙嫣姑娘的地位。
「奴才多嘴了。」冬兒懨懨地說了一句。
薛賾禮聽了冬兒的話後便無法聚攏心神,他也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但總之不是高興就對了。
妙嫣……妙嫣有時候的確有些不講道理。
蘇莞絲是代他去葫蘆巷走了一趟,妙嫣必定誤會了自己與表妹之間的關係,才會如此蠻橫地用茶盞砸了她。
這一剎那,薛賾禮的腦海里又映出了那雙純澈似小鹿的杏眸。
那雙杏眸時而落淚,時而哀傷,時而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