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中,則躺著昏迷不醒的蘇莞絲。
一見薛賾禮,雲枝是又怕又高興,半晌才道:「爺,您快救救我們姑娘吧。」
薛賾禮湊近一瞧,見蘇莞絲臉色慘白無比,明明才幾個時辰不見,她卻好似消瘦了一圈。
她這麼安靜清冷地躺在床榻上,仿佛下一瞬就要如煙般隨風消逝了一般。
「你也是糊塗。」薛賾禮撂下這句話後,便解下了身上的墨狐皮大氅,罩住蘇莞絲後,將她一把橫抱了起來。
雲枝一邊哭,一邊擔心著蘇莞絲,道:「奴婢勸過姑娘的,只是姑娘說不能毀了世子爺的清譽,更不能阻礙了薛國公府與史家的婚事,也不能違背太太的吩咐,她離開才是最好的結局。」
雲枝悲愴的哭聲在寂靜的屋內顯得極為清晰。
薛賾禮腳步一頓,低下頭瞥了一眼懷裡孱弱的蘇莞絲。
霎那間,心頭湧起千萬般的憐惜與不舍。
表妹想到了薛國公府與史家的名聲,想到了唐氏的意願,想到了他未來的前程。
怎麼就是沒有為自己想過呢?
她這半輩子已吃了這麼多的苦,在薛國公府里謹小慎微地待著,對老祖宗、唐氏都是萬般尊敬與孝順,對史清蘭等人也是挑不出錯的恭敬。
可她這般與人為善,心善到總是為旁人考慮得失,換來的卻是什麼呢?
薛國公府里的人瞧不起她,外頭的貴女們還想要她的性命,誰都看輕她,誰都想欺負她。
薛賾禮不服。
他偏要讓蘇莞絲做他的正妻,偏要她堂堂正正、有尊嚴地活著。
第90章 你再說,就是在誘著我吻你。
薛賾禮帶著蘇莞絲再度登了回春館的大門。
那大夫已經見怪不怪,替蘇莞絲診治了之後,答了薛賾禮的話。
「老朽不是和公子說過了嗎,這位姑娘身子弱,落水後該好好將養著,怎麼如今瞧著脈象更不穩了些。」
薛賾禮滿心愧疚,一時無言。
眼瞧著屋外烏金西墜,日暮漸黑,他便讓小廝們攙扶著大夫,一起回了薛國公府。
唐氏早就聽聞了消息,她正氣惱著蘇莞絲不顧自己名聲,以退為進、逼迫著薛賾禮娶她為妻的做法。
更氣人的是,薛賾禮對蘇莞絲沒有半點疑心,還遣了不少奴僕去月華閣伺候。
他這麼大張旗鼓地「優待」著蘇莞絲,誰都能瞧出他的用意來。
唐氏險些被氣出個好歹來,只道:「這不孝子,莫非是瘋了不成?」
金嬤嬤只勸她道:「太太別生氣,您也是了解世子爺的脾性的,表姑娘病得這般孱弱,您越是插手,越容易引起世子爺的逆反之心。」
「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禮哥兒抬舉她不成?」唐氏氣得不輕,問道。
金嬤嬤一邊為她撫背順氣,一邊道:「太太別急,這世上所有的事都逃不過一個『孝』、一個『理』字,表姑娘可以使手段哄騙世子爺,您也有您的殺手鐧啊……」
這話一出,才算是提醒了唐氏。
「孝」這一字能壓死人,她若一病,再在病榻上央求著禮哥兒迎娶史清蘭,他難道還能忤逆不孝不成?
蘇莞絲能以弱示人,哄住禮哥兒的心。
唐氏也可以,她的手段只會比蘇莞絲更嫻熟老辣。
*
薛賾禮在月華閣里守了一整夜。
雲枝端著藥碗進屋的時候,他立時接了過去,親自餵著蘇莞絲喝藥。
回春館的大夫再為蘇莞絲把脈時,明顯鬆了一口氣,只道:「姑娘身上的寒氣褪了大半,應是快醒來了。」
薛賾禮這般尊貴的身份,聽了這話,卻彎腰向那大夫行了謝禮,診金加厚了幾成,並吩咐冬兒親自將那大夫送出薛國公府。
夜色深重。
他依舊守在蘇莞絲床榻邊,雲枝和紅茹怕他疲累,都勸他回松柏院休息。
薛賾禮卻鐵了心不肯離去:「表妹不醒來,我不走。」
他甚至連晚膳都只草草用了幾口,讓雲枝點了燭火,就捧著手札坐在了蘇莞絲床榻旁。
手札依舊是蘇莞絲親手所寫的那一本,上頭寫著她對薛賾禮的心悅,以及想要成為正妻而做的努力。
薛賾禮津津有味地閱讀著,一字一句仔細地品味著,半晌只嘆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你想做正妻,我就扶你上去。」
他本就生出了要讓蘇莞絲做他正妻的心思,如今更是萬分堅定,任誰來勸說也改不了他的心意。
不知過了多久,床榻上的蘇莞絲才嚶嚀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