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因何故,薛老太太竟然勃然大怒起來,先是讓人去請薛賾禮與唐氏,而後又揚言要開宗祠、搬家法,說是要狠狠地整治一下家風。
薛賾禮趕到福壽堂的時候,蘇莞絲也匆匆而至,夫妻兩人在廊道上相遇,薛賾禮冷著一張臉不說話,蘇莞絲也不言不語。
薛賾禮心裡愈發生氣,越過蘇莞絲就進了正屋。
一進屋,便見薛老太太正鐵青著一張臉坐於高位之上,唐氏與鄒氏一左一右地坐於下首。
堂內氣氛冷凝緊繃,蘇莞絲進屋的時候數十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行禮問安後,薛賾禮往扶手椅上一坐,夫妻一體,蘇莞絲本也該坐在他身側。
可她剛一動作,上首的薛老太太便冷聲呵斥道:「蘇氏,跪下。」
薛賾禮一愣,立時蹙起劍眉,先問了一聲:「祖母這是在做什麼?」
薛老太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只道:「你這就心疼上了?不如等我審問完她你再心疼也不遲。」
說話間,兩個婆子走到蘇莞絲身旁,大有她不跪就硬是要讓她跪的意思。
蘇莞絲無法,只能跪下。
一旁的薛賾禮瞧了她好幾眼,到底是把喉嚨口裡的話咽了回去。
「蘇氏,我問你,昨兒有人來我們府外鬧事,說你在外放印子錢,將她夫兄救命的錢財都給吞沒了,差一點點就鬧出了人命,可有這麼一回事?」薛老太太怒目而視,質問著蘇莞絲。
蘇莞絲還沒說話,一旁的唐氏卻已先發起抖來,「印子錢」三字一出,她額角就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薛賾禮更是冷著臉開口道:「什麼鬧事?孫兒不曾聽聞此事,祖母別是聽信了誰的讒言,蘇氏再大膽也做不出私放印子錢的蠢事來。」
這時,秦容婉也開口道:「是了,嫂嫂性子謹慎端莊,怎會做出這麼大膽的事來?況且嫂嫂也沒這麼多銀子去放印子錢啊……」
薛老太太冷哼道:「她好歹也管了這麼久的家,從公中撈點油水還不容易?昨兒那人在咱們府前鬧了一會兒,幸而有你二叔母出面,才沒將此事鬧大,保住了薛國公府和禮哥兒的面子。」
話音甫落,鄒氏便將門房裡的小廝都喊了過來,那幾個小廝學著鬧事之人的口吻,將蘇莞絲放印子錢又險些逼死人一事統統說了。
薛老太太震怒不已,只道:「官家女眷竟敢私放印子錢,你可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要作死就算了,還非要連累禮哥兒和薛國公府。像你這樣品行低劣的女子,怎麼配做我們薛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今日我就做主讓禮哥兒休棄了你。」
下首的薛賾禮立時出聲:「祖母,不可。」
他剛開口,一旁的蘇莞絲也冷笑了兩聲,再不見往日裡的逆來順受。
她抬起一雙亮晶晶的杏眸,坦蕩著直視薛老太太:「老祖宗這哪裡是斷案?分明是在屈打成招,如此倉促急切,竟連個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
說著,她又望向了鄒氏與秦容婉,冷笑道:「二叔母和弟妹早盼著這一日可吧,精心設了局,就想著除了我,往後就能隨意拿捏母親,一點點蠶食長房,最後將整個薛國公府都吞下。」
往日裡,蘇莞絲是個再謙順溫柔不過的女子,與長輩們說話的時候連高聲一些都不敢,面對薛老太太與唐氏的刁難,也向來逆來順受。
可此刻,她明明跪在堂屋中央,那雙眼眸仿佛燒著一把火,說出口的話語也刺耳不堪。
鄒氏喉嚨間一癢,正要開口反駁蘇莞絲時,卻聽她又開了口。
她這一回鋒利的言辭對準的人卻是唐氏
「母親怎麼害怕成這樣?您不是最討厭兒媳了嗎?怎麼不張嘴幫著老祖宗休了兒媳?可別是這印子錢三個字嚇破了您的膽子。」
第167章 她也不想搭理薛賾禮。
一向乖順的蘇莞絲突然好似變了一個人般張牙舞爪地攻擊著在場的長輩們。
非但是薛賾禮驚訝無比,連薛老太太、唐氏與鄒氏都瞪圓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唐氏最先反應過來,她先從扶手椅里起了身,倉惶的臉色里滾過幾遭被人踩中尾巴的窘迫。
「你這糊塗人,既是犯下了偷放印子錢此等大罪,怎麼還敢有膽子攀扯你的婆母?」
蘇莞絲冷笑一聲,暗想,唐氏果真如她預料的那般厚顏無恥。
這時,秦容婉也開了口,只道:「我好心為嫂嫂說話,嫂嫂怎麼這麼污衊我,既如此,我也不想為你保密了。」
說完這話,秦容婉就「噗通」一聲跪倒在薛老太太跟前。
她流著淚道:「那日我去松柏院陪嫂嫂說話,正巧看見嫂嫂在算帳,那時我就覺得好奇,過了幾日再去瞧嫂嫂,便不小心看見了帳冊之下的幾張憑證。」
薛老太太惱怒不已,上了年歲的人一發起火來那胸膛便會不斷地上下起伏,仿佛下一瞬就要暈厥過去一般。
「那是什麼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