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在京城的才俊公子裡排不上名號,在江南那方寸之地卻是人人爭搶的香餑餑。
徐家有良田店鋪,徐朗身上又有秀才的功名,嫁給他後指不定會有鯉魚躍龍門,成為官家太太的那一日。
所以蘇莞絲與金玉煙都曾想過要嫁徐朗為妻。
一開始徐父徐母更中意蘇莞絲些,可後來蘇莞絲的父親荒唐死去,母親又病重不治,蘇家徹底落敗。
徐父徐母便不顧徐朗的心意,將定親信物交還給了蘇莞絲。
那時,徐父徐母只居高臨下地對她說:「我家朗哥兒已非池中物,你這樣窮困潦倒的女子,給不了他任何助力。你若還有幾分廉恥之心,就自己拒絕朗哥兒吧。」
蘇莞絲剛剛喪父喪母,徐家愛臉面,不想落人話柄,便用一百兩銀票打發了蘇莞絲,讓她自己主動退親。
後來蘇莞絲才知曉,徐父徐母之所以如此冷漠無情,就是因為金玉煙的出現。
金家在江南也算小富之家,與徐朗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離開江南時,蘇莞絲沒有怨沒有恨,只是想著自己再不能如此窮困潦倒下去。
她要好好活著,要活得比誰都好。
旁人不尊重她,可她卻要自尊自愛,不可輕言放棄。
後來她在薛國公府里殫精竭慮、步步為營,耗費了許多心力才成功嫁給薛賾禮為妻。
如今她坐穩了薛國公府主母之位,也懷上了心心念念的孩兒,人前人後都過得十分舒心。
再去瞧往事,只多了幾分時過境遷的慨然。
「我離開江南的時候,你不是已經與徐朗哥哥定下了親事嗎?」蘇莞絲疑惑地問道。
難道是金家又出了什麼變故?
金玉煙抬起美眸,平靜地說道:「那年江南出了匪亂,我爹爹死在剿匪的路上……」
「原是如此。」蘇莞絲嘲弄一笑,已是猜到了徐父徐母如何「逼迫」金玉煙主動退了親事。
冷漠無情的人從不會只冷漠一回。
金玉煙說完這話,視線不由地被蘇莞絲渾身上下珠光寶氣的裝束所吸引。
多年未見,比起在江南時窮困潦倒的模樣,如今的蘇莞絲已被這潑天的富貴滋養出了些養尊處優的氣度。
她如瀑的墨發里簪著一支金蝶振翅的釵環,價值不菲的東珠被她隨意地戴在耳間,腕間的祖母綠玉鐲也是水色極佳的珍品。
金玉煙斂下眼帘,遮住裡頭涌動著的嫉妒。
置身薛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大戶,她不能任性,也不能口無遮攔。
眼前的女子也非舊日江南里那個任人欺凌的小可憐,而是高高在上的薛國公世子夫人。
金玉煙立時調整了臉上的神色,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委屈來。
「大奶奶有所不知,自我爹爹死後,那些親眷們便變了嘴臉,將我爹爹留下的家業盡數吞沒,我是實在活不下去了……幸而姨母將我接來了京城,我這才有了一寸立足之地。」
蘇莞絲淡淡道:「都是一家子親眷,既來了,就好好住下吧。」
金玉煙朝她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只道:「方才是玉煙口出狂言,還請大奶奶恕罪。」
聽了這話,蘇莞絲不免又憶起方才金玉煙進屋時諷刺她攀高枝的那一番話。
她初來乍到,哪怕處處小心謹慎,也難免有情緒外露、規矩不體面的時候。
蘇莞絲不是小氣的人,又逢懷了身孕心情愉悅,便笑道:「你我好歹有同鄉之誼,這點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
不多時,她便吩咐紅茹去小廚房要了一碟子糕點。
那糕點精緻小巧,酥軟又入口即化。
聽紅茹說,這糕點裡還摻著些滋補身子的燕窩。
金玉煙從未吃過這樣好吃的糕點。
可蘇莞絲卻只是蹙起柳眉,懨懨地道:「昨兒吃了好幾塊了,今日實在不想吃了,你們拿去分了吧。」
說完,她見金玉煙連吃了兩塊糕點,便讓紅茹為她打包了幾塊。
紅茹又從廚娘那兒討了些乾果蜜餞,一併交給了嫣兒。
回二房的路上,嫣兒提著那沉甸甸的食盒,笑道:「這下好了,有了這些吃食,姑娘再也不用怕份例不夠吃了。」
自薛如懷去世後,鄒氏傷心欲絕,不僅自己吃素度日,連丫鬟僕婦們都必須跟著她一起吃素。
秦容婉有孕在身且另說,金玉煙住進二房這些時日,連個葷菜都沒見到過,素菜的份例也是少得可憐。
嫣兒越想越開心,只笑道:「姑娘總算能填飽肚子了。」
「不許再說了。」金玉煙肅正著臉蛋,只道:「讓人聽見了,還以為姨母怎麼磋磨著我呢。」
她雖住進薛國公府的日子短,可耳聰目明,今日去長房轉悠了一圈,發現二房根本無法與長房相提並論。
吃食用度、奴才規矩,樣樣都有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