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雲枝再沒了駁斥的話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霜降拿來了白玉鐲子,再由蘇莞絲給福姐兒戴上。
等媒婆走後,雲枝哭喪著一張臉對蘇莞絲道:「夫人,奴婢有件事想問問您的意見。」
一旁的紅雨本還在用蘇朗揶揄調笑著紅茹,聽見這話立時止住了話頭。
連蘇莞絲也一臉嚴肅地斂起了笑意,只問道:「什麼事?」
雲枝抱著懷裡的福姐兒,低著頭不知怎得竟然紅了眼眶。
一時間,她便哽咽著開口道:「奴婢想與冬兒和離。」
這句話驟然如平地一聲驚雷般炸開在前廳,紅茹與紅雨俱都屏息靜氣、驚訝不已。
蘇莞絲也蹙起柳眉,急切地追問:「好端端地,怎麼就提起了和離一事?」
雲枝這才道:「並非是奴婢與冬兒生了嫌隙,是他爹娘欺人太甚,奴婢不想再忍了。」
自從她生下福姐兒之後,冬兒的爹娘便嫌棄雲枝生的不是個男孩,不僅不肯出錢養福姐兒,還總是張羅著要為冬兒納妾。
多可笑的一番話,她與冬兒分明還是薛國公府的奴僕,是借了大奶奶的光才贖回了彼此的賣身契。
葫蘆巷的屋子,也是世子爺看在大奶奶的面子上才賞下來的。
可婆母卻要冬兒納妾,雲枝雖心愛冬兒,也疼惜福姐兒,卻不願意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奴婢想過了,婆母既然瞧不上奴婢和福姐兒,那奴婢便和冬兒和離就是了,我就不信了,難道我這麼活生生一個人還養不活福姐兒不成?」
說著說著,雲枝眸中便落下了兩行清淚,蘇莞絲瞧了心疼不已,立時就讓人去將冬兒喚了過來。
可門廊上的小廝們卻道:「冬兒小哥陪著世子爺去兵部了。」
蘇莞絲這才作罷。
她一邊吩咐紅茹與紅雨在旁安慰雲枝,一邊親自抱著福姐兒勸哄。
福姐兒正是冰雪可愛的時候,此刻正乖順地躺在蘇莞絲的懷裡,也不吵鬧,只轉動著自己黑黝黝的大眼睛。
蘇莞絲沉默半晌,讓奶娘們抱走了福姐兒。
這幾個奶娘本是唐氏費了大力氣搜羅來給孫兒用的,如今卻是被福姐兒先享了福。
奶娘們一走,蘇莞絲便鐵青著一張臉道:「在我眼裡,雲枝和你們都如同我的親姐妹一般,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雲枝受苦?」
紅茹與紅雨聽了這番話,心裡泛起暖融融的喜意,一時想到雲枝此刻的處境,便又嘆道:「夫人別太擔心,冬兒小哥不是糊塗的人,此事定還有迴旋的餘地。」
這日午後,雲枝便留在松柏院裡歇息。
因怕蘇莞絲擔心她,她在人前不肯露出半點傷心之色來,嘴角甚至還揚起幾抹強顏歡笑的倔強。
「婆母和公爹都不喜歡我,更不喜歡我生下來的福姐兒,我自己受點委屈不要緊,卻不能讓福姐兒受苦。」
雲枝已是想明白了,若冬兒還要繼續愚孝下去,哪怕是為了福姐兒她也會義無反顧地與他和離。
蘇莞絲道:「你放心,這事有我為你做主。」
好不容易等到了日暮昏黃的時候,薛賾禮卻遲遲沒有歸府。
蘇莞絲打發人去問,結果小廝們說薛賾禮被太子請去了東宮。
「這倒是不巧了。」蘇莞絲蹙著眉頭道。
太子每每傳喚薛賾禮,都要將薛賾禮留到半夜三更才肯放他回府。
雲枝瞧出了她的焦急,只道:「夫人別擔心,這事奴婢心裡有數……」
蘇莞絲卻一把攥住了她的柔荑,仔細摩挲一番,發現她的手指尖比從前粗糙了不少。
她知曉冬兒是捨不得讓雲枝幹粗活的,想來是冬兒的爹娘在私底下刁難著雲枝,定是讓她做了不少粗活才在指尖留下這樣的痕跡。
蘇莞絲心內酸楚不已,只道:「這些事,你怎麼拖到今日才來告訴我?」
雲枝不過勉強笑笑,只是那笑意映在蘇莞絲的眼裡顯得極為可憐委屈。
「做人媳婦的,誰不得受點委屈呢?夫人樣樣都好,待太太也是孝順得沒話說,不也受了許多委屈嗎?奴婢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何必說出來讓夫人操心呢?」她道。
聽了這話,蘇莞絲的心就好似被人攥緊了般疼痛不已。
是她不夠細心,有孕前忙著管家理事,有孕後又一心養胎,沒有留意到雲枝艱難的處境。
雲枝每回來松柏院請安的時候都是報喜不報憂,可蘇莞絲只要再細心些,一定能發現些端倪。
思及此,她便滿含愧怍地說道:「今日冬兒若不能給出個令我滿意的態度,我就幫你和離,你和福姐兒就住在松柏院裡,不用仰人鼻息,我會將福姐兒當做親生女兒般疼寵。」
雲枝卻搖了搖頭道:「夫人待奴婢親近,可主僕有別,您這麼做是要被旁人恥笑的?」
京城世家大族裡的貴婦小姐,有哪一個會像蘇莞絲這樣全心全意為身邊丫鬟打算的?
她若將丫鬟生的女孩兒當做親生女兒看待,只怕會有不少人恥笑嘲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