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錢?」應憐茫然。
那邊不說話,半晌,砸來兩個字:「……呆子。」
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到後來應憐朦朦朧朧地折騰出了一點睡意,仍強撐著,問:「你又為何出家?你也……」
「家中遭變」——她沒說出口,怕度塵掀了被子要來打她。
不想度塵不緊不慢地回答:「家貧,沒嫁妝發落,左右嫁不了個人家,不出家做甚?」
昏昏沉沉,聽她提及嫁妝,應憐不由想到當初瞧見自己那長長一串嫁妝單子時,憂得吃喝不下,生怕多吃一口,就要把家當吃垮了。
她娘卻笑道:「你才多大,哪裡曉得,如今尚侈奢、尚厚嫁,若嫁妝上不好看,元家人可是要欺負你的。寬心,咱們家還不至於少了你那點嫁妝就過不下去。」
可到頭來也沒嫁了,不知那千畝良田、十幾萬貫奩具是否已入了元氏公中,還是也作家產抄沒了。
「早知如今,我倒不如把嫁妝給了你,也好過我們兩個一頭出家。」困意愈發上頭,她含糊不清地發了一聲嘆。
度塵又沒響動了,不知是否也睡下。
只在她將要入夢時,那邊忽地說了句話,沒頭沒腦的,「用些鹽在水裡,把鞋浸上一刻,能搓去花汁。」
應憐也不知自己應了沒有,似乎是出了聲。
她也不記得自己是否說出了壓在心底的那句「只要你不翻白眼,還是很好看的」。她於黑夜中醒來,又在黑夜裡睡去。
伶仃人遇伶仃夜,互擁著暖了一霎,終又各自睡了,挨至天明。
第二日一早,有小沙彌尼來,說法持師叔教應憐去聽經。
這是連日來頭一回,應憐有些驚喜,答應下了,穿了鞋就要與她去。不想卻被度塵叫下,「柳惜來替我畫眉,我這左邊的眉總畫不成。度遠,你先去,她就來。」
應憐立著發愣,半晌醒悟她是在叫自己,慢慢到了妝鏡前,度塵清秀的臉映在鏡中,那眉卻早已畫成了。
「畫呀。」度塵塞了香墨在她手裡,催道。
度遠已先走了。應憐只得又在那雙遠山眉上描畫了幾筆,端詳半晌,覺著與方才沒甚分別,只得道:「成了。」
度塵挑挑剔剔地照鏡子,而後打發她離開,卻不咸不淡地叮囑了一句:「慢著,值錢的傢伙什收拾好再走。」
說罷,也不待應憐有何答對,逕自離了屋,找隔壁的師兄弟說話去了。
應憐摸不著頭腦,半晌忽然想起,她還藏了個小銀疙瘩在枕下,許是某次收拾時,被度塵見著了,怕有瓜田李下之嫌。
她想了想,覺得塞鞋尖里怪難受的,便揣入了僧衣下短衫的內襟,又將衣擺在衣帶里紮緊了,掂量著怎麼跑跳都落不出來,這才去了。
法持一向在後殿靜室內參禪,今日也不知要講什麼經。應憐心中忐忑,自忖對佛理半通不通,怕師叔說禪講道,自己一個領悟不到,被借個由頭又趕下山去。
所幸一切安穩,法持師叔不過講了些大乘禪、小乘教、南北宗之類,都是她曾有所耳聞之道,應對得也還都通達。
只唯一一樣她不曾領悟的。法持問她:「你可知何為歡喜佛?」
應憐搖頭。
法持微微一笑,肅謹面目忽而摻入了點別的,教她有所不安,卻說不上哪裡怪異,好似枯木逢了春,天羅地網於密布濃雲里初顯了出來。
再從禪室出來,應憐就有些心不在焉。
度塵也比向來更晚回來,卻提來了她的食盒,親自布了飯菜。
這一餐吃得食不甘味,應憐幾次望著她平淡如常之色,欲言又止,臉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
最後還是度塵開口:「快些吃,吃完了午睡,睡完與我一道去參禪。」
「什麼禪?」應憐更吃不下了,肚裡抽抽著,連腸子仿佛都打了結。
度塵坐在她對面,雖剃了頭,七情六慾、嬉笑怒罵卻一樣未除,聞言露出一點厭煩,也不知是向著應憐還是別的什麼,「做什麼扭捏之態?我原以為你……原來也是個賣皮鵪鶉的。」
「什麼鵪鶉?」她低頭看碗裡,今日肉食是一尾肥鯉魚。
度塵不答,反又道:「今日不過教你曉得我們這一行的規矩,與你那青玉閣有所不同。你看我做什麼,快吃!」
「你如何知道青玉閣?」應憐一怔,死死盯著她,喉中發緊。
度塵撇撇嘴。應憐驟然醒悟,舍了碗箸,撲去衣奩,開了鎖便翻騰那張身契。
沒有、沒有、都沒有。
她把衣物翻得一塌糊塗,然後扭回頭,眼眶發紅,卻是氣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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