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報表本來該是師妹昨晚發給他的,但是她遲遲不回消息。
李途安索性直接幫她做了。
做完報表後,李途安發消息給師妹,師妹這回回復得很快,說謝謝師兄,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李途安回覆:「沒關係。」
想了想,又加了個帶有加油字樣的卡通表情符號過去。
他希望讓對方知道,自己沒有生氣。
李途安很能理解師妹對於新環境的不適應。
新人都是這樣的,剛入職的時候手忙腳亂,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容易出問題。
尤其是他們這種人——由國家資助入學的、特殊少年班的學生。
這個少年班的孩子都是。沒有父母,卻有天資,沒有退路,未來既定。
被寄予厚望長大——
必須變得有用。
這是他們從小被教導的。
所以即使順利畢業,擁有了好的學歷、進入了好的企業,神經也隨時緊繃,工作時如履薄冰,終日惶惶不安。
更別說他們的工作環境本來就高壓,經常有新人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工作強度而辭職。
就算熬過來,那段痛苦的時光也會一直留在回憶里,甚至作用在身體上留下痕跡。
因為自己有相似的經歷,所以李途安希望能幫還是幫一把。
不都說萬事開頭難嗎?也許師妹熬過這段時間,就能融入這個環境了。
李途安一邊想著,一邊收拾東西,他起身檢查了一下辦公室門窗,然後關了燈。
燈滅的一瞬間,辦公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
是小師妹發來的消息:「學長,蟲子好吃嗎?」
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提問。
李途安不喜歡吃蟲子,甚至是很抗拒的,而這一點對方是清楚的。
為什麼要問他這種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李途安低下頭,手指按在手機屏幕上,認真斟酌著字句,思考著要回復什麼比較合適。
他沒有意識到身後傳來的微弱而持續的呼吸聲。
就像是一隻蜂鳥懸停在背後陰影里一樣,明明發出了聲音,卻因為聲音發出的方式過於規律、持續時間過於漫長,而顯得無聲無息,讓人不易察覺。
信息發出的一瞬間,信息發出的確認音和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同時響起。
李途安被嚇了一下,猛地回頭,看到門口陰影里露出師妹的半張臉。
她握在手裡的那個掉了漆的老式手機屏幕還沒有熄滅。剛剛那個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就是從這個手機里發出來的。
「你怎麼這麼晚還來公司……」
李途安有些擔心她晚上回家不安全,正想著問她需不需要自己陪著去車站的時候,突然看到師妹仰起臉。
師妹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線下變得十分立體,線條濃烈得誇張,就像是經過魚眼鏡頭的拉伸似的,變得十分怪異。
「學長……」師妹的聲音依舊是甜美的、活潑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咬字有些奇怪,黏糊糊的,像是嘴裡含著什麼東西似的。
她的語氣古怪:「你為什麼不聽我講話?」
他什麼時候沒有聽她講過話了?
李途安納悶的同時,也有些感慨,覺得師妹果然和很多抗壓能力弱的新人一樣,也沒能很好地適應走出少年班、融入社會的這個新階段。
一想到這,李途安就有些心軟。
「抱歉,我實在是記不清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再跟我說一遍嗎?我這次會認真聽。」
李途安保證道。
他在心裡反省自己確實不是多麼熱心細緻的人,是有可能忽略了她的一些不自然的地方的。
也許師妹有什麼信息想要傳遞給自己,但是被自己忽略了。
這種想法讓李途安沉浸在某種微妙的慚愧情緒中,因此整個人變得有些遲鈍,沒能察覺到異樣。
異樣並非來自學妹,而是李途安自己。
喉嚨中的異物感仍然沒有消失,甚至隱約有加強的趨勢,但是因為經過了幾乎一整天的適應,李途安甚至開始習慣。
但是異樣之上的異樣正在發生。
而李途安毫無察覺。
李途安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