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我要去找他。rdquo我忍不住提高了嗓音,聲音有些迫切。我知道現在外面一定是一片混亂,可我更擔心阿縝的安危,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他看著我隱隱地嘆了口氣,說道,ldquo他受了重傷,恐怕現在已經被郡主帶回去了。rdquo
我只聽到前面一句,便ldquo嗡rdquo的一聲眼前發黑,孫行秋寬慰我道,ldquo沒傷著性命,他年輕壯實能挺住的。rdquo
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點點頭,心裡一團亂麻擔憂他的傷情。他從小就跟著我、陪著我,就連當年他還未除奴籍時,也有我撐腰所以從來都沒被人欺負過,也是個沒怎麼吃過苦的,這會兒受了重傷,我還瞧不著,又難過又著急,就連剛剛重逢又要再次分離的大喜大悲都被沖淡了,箇中酸苦滋味只能獨自下咽。
ldquo他是伽戎人,你同他是什麼關係?rdquo孫行秋在我身邊坐了下來,問道。
我有些憋悶,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便只說自己與他是比親兄弟還要親的至親。孫行秋似乎有些不信,可我已經懶得再去揣測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ldquo你可知他投了寧察王府?rdquo
我一怔,抬起頭瞪著他,他臉上似有不忍,露出猶豫的表情,ldquo他是為了救混入雲城守軍的翎珂郡主才受傷的,是郡主將他帶去雲城醫治。rdquo他頓了頓,補充道,ldquo翎珂郡主夷嵐珂是夷嵐珣的么妹,巾幗不讓鬚眉,同男兒一起衝鋒陷陣固守家園。rdquo
我聽完之後反而冷靜了下來,雖然構補出了一些事情,卻還是有許多不明白,ldquo雲城的守軍怎麼會到昆稷山來?雖然雲城離這兒不遠,但最快的腳程也起碼一兩日,怎麼helliphelliprdquo
像是早有準備。
孫行秋聞言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ldquo東泠吳王三皇子郁霖託了個假名混進昆稷山營牢記下各處部署,還以為鬼神不知可以暗度陳倉,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能做到如此確有幾份膽魄,可還是嫩了些。rdquo
我一驚,ldquo你們早知道林helliphellip他的身份?rdquo
ldquo那倒也沒有。rdquo他笑道,ldquo這件事以後再同你細說,現在東泠軍已經退了,但外面還很亂,反倒是這裡安全些,我在這裡不能久留,你要不要跟我走?rdquo
ldquo跟你走?rdquo我抬起頭望著他,無意識地重複他的話。
孫行秋點了點頭,ldquo現在你若想走,是個好時機。rdquo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要我現在走名字就會出現在死亡的簿冊上,並不會有人去深究我這個手無寸鐵囚犯到底有沒有在這場亂戰中已死,孫行秋說的對,這是我夢寐以求、毫無後患的良機,從此,我就可以改頭換面重新生活。
我咬了咬牙,攏了攏雙腿,調整成跪姿,沖孫行秋磕了個頭,ldquo還求孫將軍帶我去雲城。rdquo
ldquo雲城?rdquo他一手扶著我,不讓我磕下這個頭,一邊問道。
我點了點頭,堅定無比地說道,ldquo我要去找霍縝。rdquo
☆、三十二
我和孫行秋離開昆稷山之前見到了曹暉。他跪坐在地上,頭髮散亂,臉上有些血痕,目光呆滯。他還沒有死,但一隻胳膊被人齊肩斬下,只能用另一隻手抱著那具已經徹底涼了的屍體。他的臉上看不到有任何流淚的痕跡,但悲傷依然無處可藏。
我嘆了口氣,蹲下身,看了看他那身被血染紅的皂袍。
天已經亮了,濃雲靉靉不見太陽只有幾縷霞光,那一夜已經徹底過去了。我這人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摸到曹暉跟前,看他這幅慘狀難免有些兔死狐悲,輕易就忘了昨晚自己差點被這個人打個半死還倒吊在旗杆上。我對他說不上恨,更多的是畏懼,這個人的偏執令我感到害怕,亦有些說不出口的同情。
初見時他個性張揚,一腔熱血被困在這方寸之地蹉跎年華而心有不甘,可這熱血卻再也等不及,終是沸騰化作虛無消弭不見,只留下一點腥味令人避之不及。
ldquo救helliphellip救救他helliphelliprdquo曹暉哭腫了眼,口中只是不斷地重複著無意義的詞,顯得脆弱不堪。
我於心不忍,道,ldquo張差撥helliphellip已經死了helliphelliprdquo
他驀地瞪大了眼睛,擺出了吃人的模樣,衝著我大吼,ldquo沒有!他沒有死!rdquo在他瀕臨崩潰的怒吼聲中,我被他推倒在地上,看著他又哭又叫著膝行至孫行秋的面前,哀求、懺悔、慟哭,滿心愧疚,心傷如斯。孫行秋卻只是長嘆了一口氣,摸著他的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說什麼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