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苦笑著,「我是覺得依照聖女大人您的性子,應該不會想到救下難民。」
「應當是顧清珏的主意,這才說了…果然二字……」
秦思翊義憤填膺,「你怎麼會用這種想法揣測殿下?!殿下沒想過救下我絕不是應該被指責的事!」
「沈晏溫你是覺得坐上無山聖女的位置需要成為一個善良的人嗎?!」
雖然他說的前言不搭後語,聽起來也沒什麼邏輯,但冉冉能理解秦思翊的意思。
總之他就是不允許任何人說任何有關聖女的壞話。
但最令冉冉無法理解的是,她本以為秦思翊是不知道其中內情,沒想到他不僅知道,還用截然相反的態度對待曾經漠視他的聖女和間接救下他的顧清珏。
他仇視曾經的恩人,卻心甘情願做聖女身邊的忠犬。
冉冉不禁看向秦思翊,而秦思翊也正好抬眼看她,兩人目光交匯時仿佛心意相通般。
秦思翊讀懂了冉冉的意思。
他不屑地冷笑,像是在嘲笑冉冉的無知。
「覺得我忘恩負義?若你是那時的我,你也會義無反顧地追隨殿下。」
冉冉恍惚地眨眨眼睛,仿佛真的看見了幾年前秦思翊身陷囹圄,天神一樣的白衣女子從天而降,輕而易舉地化解了一切困境。
或許聖女身上最令秦思翊痴迷的,從來不是最基礎的男女情慾,而是夾雜著其他東西。
相當強烈的其他東西,比如……
對強大的強烈渴望。
秦思翊自己也很清楚,他今生大概永遠也沒辦法成為強大的人,聖女就是他對強大的嚮往。
這種將自己渴求寄希望於另一個人的模式在她的世界也很常見。
妻子對丈夫、母親對兒女、女兒對父母。
擁有不同身份的女性在各種關係中處於弱勢,即使蒙昧、即使離覺醒還有遙遠的距離,女性也能隱約意識到自身的無力。
潛意識裡她們認為終其一生也無法跳出謬誤制度的框架。
無論她們如何做都無法逃出籠罩在她們身上怪誕的圈,於是寄希望於另一個人、最好還得是男人。
因為女人,譬如女兒、母親很大可能會重複發生在她們身上的一切。
母親寄希望於女兒,女兒長大後同樣被制度規訓;女兒寄希望於母親,長大卻驚覺母親加入了規訓她的大軍。
「相夫教子每個女人要都做的,我為什麼要做那個例外,隨大流不挺好嗎?」
「讀書有什麼用,工作有什麼用?會做飯會做家務就不愁沒有男人娶,賢惠點,這才是重點。」
「你怎麼會有不結婚這麼可怕的想法?一個女人不結婚不生孩子是不完整的。」
女人們看過太多這樣的事,也經歷了太多這樣的事,曾經她們寄予希望的人站在她們的對立面,變成了可怕的敵人。
然而她們將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就真的有用嗎?
答案是絕對否定的。
因為大環境的壓迫,選擇屈服順從、隨波逐流,就比如認為生育一定要生男孩、因為不想生下女兒讓她像自己一樣受苦,期待自己努力教養出來的男孩能夠改變扭曲的框架,哪怕他完全是這錯謬框架中的受益者……
這樣的想法和做法,天真又可笑。
自以為從源頭上杜絕了一切問題,實則更加徹底地成為了大環境的幫凶。
費心教養的男孩、寄予希望的父親不會如你所願,為你成為大環境的對抗者,因為他們的存在本身就只會令扭曲的構架更加扭曲。
人聚在一起是力量,男人聚在一起是力量,女人聚在一起也是力量。
如果從源頭上解決問題就是減少女人本應有的力量,那女人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強大起來。
冉冉沒想到這麼明顯的例子在一個和她的世界基礎設定全然不同的世界,竟然會以完全相反的狀態呈現出來。
不過這更加印證了一點。
性別從不是決定世界主導力量的原因,強大才是。
在中洲這片土地上之所以能出現如此有趣的現象,正是因為聖女自身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顛覆這個世界原有的秩序,在一個特定空間形成截然不同的秩序。
所以冉冉真心希望……
所有女性都強大起來。
強大,唯有強大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