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除非練過不然使刀不會這麼熟練,力道把握得剛剛好,稍微偏一點力氣,」江締用脈婉惜給的帕子指著他頭的地方「至少從這裡開始,得裂開小小的一道溝壑來,血肉模糊。」
此人壯則壯矣,只是和突厥人還是有所差別,怕不是,逞狐虎之威罷。
江締說著拿出甘元遞給她的東西,表面上正是甘元所說的死者和報案人信息,只不過還加著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至少大理寺卿是這麼想的。
仵作的驗屍屍格。
仵作會留下驗屍屍格和驗屍單,附錄在案情的中間內方便查看,保存下來可以探查手法是否出自同一人,多日後犯案也有幫助,只是仵作是大理寺的人,報告第一時間定然也是交到大理寺卿手上,甘元手上不可能有一份手稿,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這個字看著不像大理寺仵作的啊。」
脈婉惜湊到江締身邊,江締側過身子把紙張往中間放。
「確實不是,」江締莫名感到一絲無語「這是大理寺少卿的字。」
只有可能,是甘元在看了一遍屍格時就全部記下來,然後完完整整的重寫了一遍……
總算知道為什麼當年在學堂的時候蘇槐歌的課業為什麼天天做的這麼快了。
「果然大理寺都是群英薈萃。」
脈婉惜感慨一句,緊接著兩個人便沒了聲,腦袋微微碰在一起看驗屍屍格。
屍僵已經過了十五個時辰開始軟化,現在幾乎已經恢復了原樣,分布著屍斑,遍身起小庖作青黑色,嘴唇破裂雙耳腫大,肚腹膨脹,舌上生小刺庖綻出,身死三日左右,中砒霜野葛毒而死,屍體有移動過得痕跡,右手中指關節處有繭子,約是長時間握筆寫字所致,雙手指縫裡有黑褐色不明物,目測是草木土壤,身體上沒有任何打鬥痕跡,咽喉處有食物殘渣,應是在食物中下毒導致其死亡。
「妾身就說人不是在擷蘭苑死的,擷蘭苑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巡視,怎麼會有殺人的時間?」脈婉惜的目光移到他的手上「要是被別人殺了,再運到擷蘭苑來,月黑風高,恐怕可行。」
「大理寺很快就會掌握證據,」江締把東西收起來看著脈婉惜,帶了幾分嚴肅,卻終究沒到能讓她們感到棘手的程度「脈苑主,本將的時間有很多,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妾身知道。」
脈婉惜用手帕把他的手拿起來「妾身敢向小姐提出條件,就一定會給小姐一個滿意的答覆。」
江締靜靜看著她,姣好的面容上沒有絲毫畏懼。
或許,是個可信的主。
此事對她來說應該不難解決,江締站起身來,叫脈婉惜自己一個人在那擺弄屍體。
倒不是她不憐香惜玉,這麼一塊美玉誰不想保管好了,可美玉既然是美玉,那必然是堅硬耐磨,且瑕不掩瑜的。
「小姐,借你手一看。」
脈婉惜也明白這個道理,畢竟自己是求人且處於下勢的那一方,總是讓別人幫忙那她還談什麼條件?直接和擷蘭苑一起自生自滅算了。
脈婉惜卻突然站起身拉過江締的手,仔細看著,還用手指摸著她虎口的位置。
江締一瞬間想抽手出來,她的手不是拿劍就是勒馬繩,不算軟可也沒到那麼粗糙的程度,畢竟她拿劍的手只在某些地方生繭,修長也更有一番風味,脈婉惜的手便與她不同,手如柔夷,指如蔥根,實在是芊芊素手,相觸的一刻江締就感覺一塊棉花在手上,實在是叫她有些別樣的感受。
當然除了左手手腕處的一點隱隱約約的傷疤。
「小姐練劍繭應當都生在虎口處,依妾身的了解,突厥人也是要那道弄槍的,至少手上應該大多是粗糙的,但這具屍身的繭子卻只在中指關節處用來寫字,妾身不清楚,難不成突厥人會有這樣的手麼?」
脈婉惜沒見過,但是她讀過聽過的不少,突厥是個馬背上的國家,地勢因素國家制度在那裡擺著,不說人人提刀上陣但至少也要提的起棍棒架的起馬,寫字歸寫字,集中在這一個地方難免有些令人起疑。但是比上江締,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還是江締的答案更穩妥。
「自然不是,」江締看著自己的手,有的人,大約是認為閱歷豐富甚至可以比過親自上陣吧「三年前我軍曾俘獲過突厥一名軍醫和混入其中的平民,無一例外,都算不上是細人。」
算是作證了脈婉惜的想法。
「如此便可。」
脈婉惜放開江締的手,為她們「量身定製」的繩索,有時候還真是一大助力。
大理寺對於此案並不著急,其一是因為涉及外族那便要交由刑部和禮部上報皇帝來偵察,其二,大理寺卿已經看出來這只是個披著突厥皮的中原人,高官小吏這等法子自然瞞不過,但做給百姓看,綽綽有餘。
正說話間,吹來的一陣風吹開了剩下的一半白布,也露出了被藏在底下的玄機。
是一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