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說不準現在還在閒談,下一秒是不是就披甲上陣了。
不是萬不得已,定然不會選擇這樣一條毫無準備的路。
「水路雖然未曾嘗試過,但至少比沒有好,往日裡不用它的原因無非就是沒必要和水勢不穩,而今驛道受損,暑月又多逢高溫,水勢下降,未嘗不可一試」,陸遲手搭上面前的杯子,握在手裡也不知道是在等什麼。
是風聲陣陣。
「只要陛下有意,就不是問題」,江締說到一半,面色如常的閃開身形,與此同時原本在陸遲手裡安安穩穩的杯子突然如離弦的弓箭一樣向江締身後飛去。
「啪——」
是杯子清脆的碎裂聲。
江締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抱臂轉身,跟陸遲一起看著後面的不速之客。
「本官還當是誰」?江締大步流星的走過去,笑著蹲在那人兩三米處,像是在笑他的狼狽樣,又像是在笑他此舉的愚蠢,「平陽關驛丞剛剛被貶官,你作為驛使,不好好在驛館待著,擅自入京,誰給你的權利」?
那人是楊上立。
楊上立臉上就跟那封已經灰飛煙滅的信不一樣了,滿身的風塵僕僕,臉上還有慌忙躲竄沾上的灰土,陸遲扔出去的那個杯子,不偏不倚就打在他頭頂的牆上,四分五裂的碎片掉在他眼前,就像是什麼鋒刀利刃一樣駭人。
楊上立只是低著頭也不說話,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故意的,江締抬頭看了看他翻牆進來的地方,正巧是生著樹的,不然兩三米的高的牆,這麼可能這麼容易,何況還兵馬元帥府上的院牆。
「阿朝,壞你一個杯子,對不住」,陸遲此時雲淡風輕的就好像剛剛那個茶盞不是他扔的一樣,憑他的準頭和力度,要了楊上立的命,不過如收復囊中之物一眼簡單。
「一個杯子罷了,不足掛齒」,江締撿起一個碎片,放到楊上立手上「楊驛使,說句話」?
江締其實根本就不會審問人,讓她打打殺殺或許還可行,這般工於心計的事情,她不擅長。
但是更不能讓陸遲來。
放在平常,陸遲的性子最穩當,但他不是什麼聖人,只有儒雅,沒有仁心可言,戰場上,不是去普度眾生,而是一爭高下。
她怕陸遲直接把人廢了。
江締禁得住,楊上立就不知道了。
不過她倒是一點都不驚訝楊上立會出現在這裡,就憑鄭千堂被貶,成帝探清部分底細,楊上立就不肯可能坐得住腳,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先找到江府上來,難不成是來找江孤的?
「下官……是為了前驛丞而來」。
大概是想開了或者累了,抬起來的眼圈上一片烏青,也不知道他是多久沒休息過了,雙頰消瘦到像是被折磨一般,明明上次見他還是好好的,現在就變成了沈腰潘鬢消磨的慘樣了。
陸遲站在江締身後看著他,意味不明,視線又遊走到地上的碎片上,而後重回楊上立身上。
「為了他而來,你不去大理寺不去找陛下,翻我的院子做什麼」?如果其他關口的官員,成帝萬忙之中肯定不會一見,可誰叫平陽關從名字到地位一切都非同尋常的重要,成帝未必不會見他。
畢竟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來求情的。
楊上立原本抬起頭又慢慢的低下,他本身就是跪在地上的,之前江締在驛館看到他的時候可是個古怪人,不光頭昂的高,更是某種意義上的「目中無人」。
江締突然開始有點奇怪他要說什麼話了。
「下官自知前驛丞罪大惡極,是萬萬不敢這些事去擾陛下和諸位大人清淨的,」楊上立的腰慢慢的彎了下去。
江締不理解,不想去擾成帝清淨就算了,不擾別的大人是什麼意思,她跟陸遲雖然不是什麼名臣,但至少也是有官職在身的,不擾別人,擾他們?
不過楊上立既然說了鄭千堂是罪大惡極,就代表他不是因為成帝的貶謫才有此言,而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鄭千堂的所作所為。
然而楊上立接下來的話卻著實讓陸遲和江締都驚訝了一把。
他的身子徹底俯到了地底上,頭重重的埋在手中,整個人就像沒有生機的花一樣枯萎。
他說。
「罪臣楊上立,上京請罪」。
第68章 請罪
他說他有私心而來,他說他罪大惡極,江締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有些出乎意料。
奇怪的是楊上立請罪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