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巨狼,其言絲毫不為過,那幾頭近乎一丈高、渾身雪白的猙獰巨狼,已經以一種捕獵野獸的陣勢將自己圍了起來,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不管這代表什麼意思,都絕對不是在向他表達友善。
小鬼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渾身抖如篩糠:「大人,北、北境狼族顧氏……小的忘了今晚本來是月圓之夜,他們要、要出門放風的……」
這個名字倒是耳熟,晏伽也曾經和他們打過交道。
北境有魔族白狼一脈,東起盂山長河發源之地,後西遷至不周山下。縱然時移世易,每到滿月之夜,毛色如冰川雪原般潔白的狼族們仍然會成群結隊地奔過山谷與叢林,而領頭的那隻,往往是族群中最為年輕力壯的白狼。
好巧不巧,那個刨墳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白天先他一步闖進紅白撞煞陣中的少年、北境狼族的少主顧年遐。群山深林中的每一縷風與落葉中都留下過他的氣息和名字,如同夜奔的狼群,吁吁如風,輕易踏碎這些小鬼們的膽魄。
「不是,這小兔崽子扒我的墳幹什麼?」晏伽一頭霧水,「我惹他了?」
顧年遐這時終於起身,向晏伽走過來,「不必戒備,你們退下。」
其中一頭白狼猶豫道:「少主……」
顧年遐道:「他雙手衣袖中藏著短刀,你們沒看出來嗎?倘若撲上去,先破的就是你們的肚子。」
晏伽意外,沒想到這小狼崽子看著年紀不大,竟是如此上道,看來北境狼族還不全都是眼盲心瞎。
那幾隻白狼極其不情願地向後退開,眼睛還緊緊盯在晏伽身上。他見狀,便笑道:「用得著這樣麼?這可是你們狼族的地盤,我要是對你家這個小少主動手,走不出這片山谷就要被撕碎。」
「你最好是這麼想。」一隻白狼威脅地看著晏伽,「少主,我們先回去了,您多加小心。」
顧年遐又朝晏伽走了兩步,身上叮叮噹噹的。晏伽看著這張天真的臉,總感覺對方那雙眼睛能穿透斗笠的面紗,直接看穿他的魂魄。
魔族的威懾力大抵就在於此了,可惜這個小崽子在他跟前,還不夠格構成「威懾」。
情勢陡然生變,顧年遐忽然抽出腰上的劍,一道寒光刺出。小鬼嚇得尖叫,晏伽卻不為所動,任那劍鋒擦著自己的發梢而過。
腦後傳來咔嚓一聲皮肉撕裂的響聲,顧年遐視線越過他肩頭,冷冷地看向後方。
顧年遐的劍上挑著一具漆黑的身軀,正隨著被撕裂的傷口逐漸消散。晏伽偏了偏頭,推開顧年遐的劍鋒,趁那黑影還沒有徹底逸散,攏了一團黑霧握進手心,以結界封住,垂頭看了半晌。
毫無疑問,這和他白天在樹林裡看到的黑影是同類,都源自於不周山之後的裂隙——那個被稱為「外界」的地方。
就算化成灰,晏伽也認得出這是何物。可這原本應當是禁忌的存在,自從數年前那一場幾乎使越陵山滿門屠盡的大戰之後,世間早就不該有這種東西了。
晏伽問顧年遐:「你知道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