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比他還敢張口就來的主,晏伽這一身渾勁兒大半都是跟那人學的。而他師尊,是他曾經在這世上唯一無法騙到的人。
眼前光景陡轉,晏伽被耳邊的一聲嘶鳴扯回思緒,垂眼去瞧,只見先前四面寬闊的戲台上忽然落下了手臂粗的鐵籠,一獅一虎兩頭仙獸從戲台旁的洞口鑽出來,乍一看見對方,都瞬間炸起了全身的毛髮,嘶吼著互相警告,像是隨時會撲上去和對面殺個你死我活。
「鬥獸?」
晏伽皺起眉,悄然打量四面的靈修,但此刻每個人都沉浸瘋狂當中,完全沒有了在上面時那種風骨翩翩的氣度,雙眼發紅、高聲叫嚷著什麼,連帶著身旁的仙寵也連聲嚎叫,場面混亂至極。
顧年遐扭頭看向晏伽,意思是「我要叫兩聲做做樣子嗎?」
「你不用叫。」晏伽說,「比它們乖,你就贏了。」
獅虎兩頭仙獸互相吼叫了半天,猛地向對方撲了過去。電光石火間,晏伽飛快伸手捂住了顧年遐的眼睛,說:「小孩子別看這些。」
「我十七了,不是小孩子。」顧年遐扭了兩下以示抗議,「你們人族就是這樣算年紀的。」
晏伽沒理他,依舊緊緊捂著小狼崽的眼睛,目不轉睛盯著台上的場景。血腥氣彌散得到處都是,他注意到那些仙寵似乎對此十分熱忱,在鮮血的氣息中逐漸變得瘋狂,如同魑魅魍魎一般。
台上嘶吼聲宛若驚雷貫耳,晏伽從未見過如此猛獸,根本不像尋常的獅子和老虎,爭鬥時仿佛不知疼痛與恐懼,猩紅獸瞳中唯有滾滾的殺意彼此交纏,這讓他想起曾經在戰場上見過的某種邪穢。
許久的纏鬥與撲咬過後,台上安靜下來,鮮血淌了滿地,巨獅在這場廝殺中勝出,老虎則氣息全無地躺在一旁,動也不動了。
「好!」有人高喊出聲,「這獅子我要了,開個價!」
黑袍人和兩個隨從將老虎屍體拖了下去,很快又折返回台上,朗聲道:「承蒙諸位賞光,靈獅要價我們稍後再議。今日重頭戲在後,請諸位稍安勿躁。」
周圍霎時又沸騰起來,黑衣人待四座稍安,又開口道:「此物珍貴彌天,諸位盡可叫價,價高者得,絕無抵賴。不過,哪位一旦拍得此物,就必須買下——想必這裡的規矩,諸位早就再清楚不過了。」
「快!」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口,「快些開始!」
一架鐵籠從戲台底下的暗格里緩緩升上來,被黑布蒙著,裡面靜悄悄的。晏伽坐直了身子,捂著顧年遐眼睛的手也鬆開,若無其事地拍掉了一手狼毛。
黑袍人上前一把扯下黑布,籠中赫然是一個銀髮的青年,身上只披了件髒破的道袍,皮膚瑩白,連瞳孔都是灰白色的,仿佛盲人。但晏伽看出來,這個人的眼睛並沒有問題,視線茫然卻並不渙散,灰色的瞳孔從坐席上掠過,面容無悲也無喜。
「這就是我們先前向諸位放出的消息中,最為珍貴的品物。」黑袍人微微一笑,「蜉蝣一族,這世上最純淨的魔族。我們找到了千百年來唯一一隻修成人形的蜉蝣,將其收做仙寵,可助修為大增,抵得最上乘的一品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