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晏伽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一手捧著與學宮交好的世家名冊,逐個看下去。三七坊赫然列在最前,徐晚丘特意圈點出來,坊中弟子是秘密被送入學宮,並沒有多少人知曉,甚至很可能連坊主都沒有親自插手此事,只為了避嫌。
顧年遐洗完澡,穿著一身寬鬆衣裳,慢慢悠悠地走進來,咣當往床上一滾,衣服就塌了下去,毛茸茸的白色腦袋從領口鑽出來,直往晏伽身上拱。
「你消停會兒。」晏伽無奈道,「過來看看這個,明天要是遇到這幾家的弟子,記得多留意些。」
顧年遐吭哧吭哧爬到他胸口,把晏伽的手向下拽了拽,仔細看了半天:「記住了。」
晏伽被壓得喘不過氣,伸手把他拎到一旁,說:「你能不能別總是壓我身上?」
每天早上醒過來發現一團白色壓在胸口或者肚子,已經是家常便飯了。顧年遐睡覺的時候總無意識往晏伽身上盤,大概是兩人脈息彼此調和,他這樣會睡得舒服一點。
不過晏伽就沒這麼舒坦了,每晚都夢見自己被壓在山下,痛不欲生。
顧年遐趴在一邊,很快就有了睡意。晏伽放下名冊,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熄了燈也準備睡覺。
半晌,他忽然坐起來,嘖了一聲,揉了揉腦門。
不知怎的,晏伽今晚有些睡不著。他下了床,重新點上一盞燈,輕手輕腳走到桌前,把顧年遐明天要帶走的東西又數了一遍,清點好放在一旁。
他白天專門帶顧年遐去街上買了身新衣裳,明天學宮會分發統一的宮裝,顧年遐若是沒有換下來的衣服,會惹人懷疑。
顧年遐的劍穗也被他洗了洗,上好的麒麟鬃流雲穗,被顧年遐弄得髒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收拾過了。
晏伽簡單整理了一番,又坐在桌旁發了會兒呆,心中回想著這兩日從徐晚丘那裡聽到的一切。
三七坊尚存的證人只知道模稜兩可的線索,而徐晚丘能告訴他的,也僅限於三七坊與學宮有所關聯。至於那個家僕口中所說,忽然出現又莫名消失在坊中的邪祟,大概也是學宮所致。
他正想著,突然聽到內間有些不尋常的動靜,便起身進去查看。
燈盞映亮了整張床榻,顧年遐痛苦的表情映入眼帘。小狼的身體正不自在地抖動著,爪子緊緊抱著尾巴,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呻吟,而眉間一點若隱若現的印記,正是不知為何躁動不停的狼王印記。
「年年?」晏伽晃了顧年遐兩下,對方卻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似乎被困在了夢魘里。
他想了想,摸出短刀刺破了手指,飛快地在顧年遐額頭點下兩滴血跡,靈脈運轉,渡氣入體,打算用最溫和的法子叫醒顧年遐。
顧年遐緊咬著牙關,在晏伽點上他額頭的瞬間,忽然一張口,不由分說便咬上了對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