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兩人肯定鬧掰了,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問程桑榆就三緘其口。
這一個月程桑榆表現得像是生命里從來沒出現過這麼一個人一樣,頭像也換成了《不能結婚的男人》里的一幀截圖,台詞是:接下來50年一個人過還是沒問題。
簡念以為已經翻篇,現在看或許根本沒有。
不然怎麼只是看見個相關的名字,就這麼大反應。
程桑榆和簡念被邀請參與的是校友座談會,由各班班主任,以班級為單位組織。
她倆的這一場在階梯教室舉行,主題是分享新媒體創業的得失經驗。
到的時候,班主任尹老師已在門口等候。
尹老師教語文,程桑榆曾是她的語文課代表。
那時候凡有什麼作文競賽,尹老師都會替程桑榆報上,有些獲了獎,刊登在報紙或者競賽方自印的獲獎文集裡,尹老師拿到以後,就會在上課之前明抑實揚地炫耀一番。
程桑榆偏科,文綜學得不怎麼好,所以成績在班裡只是中等偏上。
高考發揮不錯,夠上了本市的一所211,要學日語時,尹老師也沒阻攔,說語言能夠提供另外一種思考世界的角度,而且,日本文學為世界貢獻了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兩位諾獎得主——她畢業的時候石黑一雄還沒獲獎。
尹老師一直鼓勵她不要放棄創作,不管是作為職業還是愛好,因為她是有靈氣的,而靈氣的火花,只會在創作時持續不斷迸發,一旦停止,就會很快熄滅。
程桑榆畢業以後,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尹老師。
因為她不但放棄了創作,還做了家庭主婦。
尹老師笑著迎上來,伸手拍拍程桑榆和簡念的手臂:「你倆還是這麼形影不離啊。」
簡念:「那可不是,我倆墓地都準備買在一起。」
尹老師哈哈大笑,把程桑榆的手臂拉住,從頭打量到腳,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目光含笑,仿佛鼓勵,又仿佛安慰。
程桑榆不知道怎麼就鼻尖一酸,眼眶泛潮。
尹老師微笑說:「以後多給老師朋友圈點讚。」
「……好。」程桑榆喉頭一梗。
分享會進行得很順利。
高中每個班上都不乏一兩個捧場王,一兩句靈機一動的搞笑提問,把氣氛炒得輕鬆火熱。
提問環節更是踴躍,問題一個接一個,時間被延長了十分鐘不止。
尹老師不得不來控場結束提問,分享會不能再延後了,後面還有別的安排。
「等下。」程桑榆忙說。
她留意到後排有個長得非常文靜的女生,每一輪提問都把手舉了起來,但似乎總是不敢舉得太高,以至於每一輪都被忽略。
她伸手,笑著點了點那個女生,「再提最後一個問題吧。」
女生既慌亂又受寵若驚,起身時仿佛把已經組織好的問題忘了個精光,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想問學姐,我很喜歡寫東西,但我爸媽都不支持……我想問一下,靠寫東西真的會吃不上飯嗎?」
因時間有限,程桑榆只能簡單回答,她笑說:「我認為創作者,不管是什麼類型的創作者,擁有創作的能力就相當於隨身攜帶了一個別人搶不走的工具箱。我畢業以後,做了八年的家庭主婦,在工作經驗為零的情況下,正是這個工具箱,讓我重新吃上了自己掙來的飯。我相信只要不丟掉這份能力,你會走上比我要廣闊得多的道路。」
女生激動地點點頭。
鈴聲又響了一次,分不清楚是上課還是下課,尹老師宣布分享會結束,那個女生從後排跑過來,拉著程桑榆合了一張影。
離開階梯教室,尹老師帶兩人去辦公室休息。
三人邊走邊聊。
尹老師笑問程桑榆做的劇叫什麼名字。
程桑榆摸摸鼻子:「……調性不高,不是很好意思跟您分享。」
「那有什麼。我有個學生是寫網文的,好像寫的是什麼,『修仙種馬文』?我看了一點,實在是看不懂。其實不管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有人愛看就行,《詩經》風雅頌三部,也是地方民歌的風部流傳最廣呢。」
程桑榆愣了下。
簡念笑起來:「我認識一個人,跟桑榆說過和您差不多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您教出來的。」
「哦?也是我們學校的?叫什麼名字啊?說不定真是我教的呢。」
簡念:「他高中哪兒的我還真不知道,不過他爸爸是我們學校的傑出校友。」
這樣一說,尹老師更好奇了:「哪個傑出校友?」
「叫郁長河,好像什麼五百強企業的高管。」
「哦,郁長河啊,我們學校新禮堂就是他出錢修建的。不過他兒子是誰我不太清楚,他們有錢人都把喜歡把小孩往外國語學校送,可能是那邊的吧。」
聊著天,已到了辦公室。
簡念和程桑榆進去坐了一會兒,又敘了敘舊,最後尹老師給了她倆兩張餐券,讓她們去食堂吃飯。
「專門開了兩個校友窗口,據說菜挺好吃,你倆去試試。下午禮堂有文藝匯演,感興趣可以去看一看。我等會還要接待下一屆的一個學生,就先失陪了。」尹老師笑說。
「晚上同學聚會您去嗎?」簡念問。
「你們班長太熱情了,盛情難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