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桑榆。」斯言嘗試直呼其名這種能一秒鐘惹毛程桑榆的終極殺招。
程桑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無聊。」
斯言撓撓額頭,走過去,在沙發前蹲下,晃一晃程桑榆的手臂,「你怎麼了啊媽媽?」
「沒怎麼……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是不是生郁老師的氣?他也真是!一點都不負責任!回南城了人就跟消失了一樣,虧我當時還給他打氣……」
「咳。」
聲音是從門口傳來的。
斯言霍地轉頭。
她進門時沒把門關上,因為打算放了東西下樓去門口買炒飯吃。
郁野就站在門口,手裡托著很大一塊西瓜。
斯言驚訝極了,「郁老師你怎麼……」
郁野指一指樓上,微笑道:「我搬到四樓了。來給鄰居送點西瓜。」
斯言立馬跑過去,把西瓜接了過來,「謝謝!你要進來坐一會兒嗎郁老師。」
「今天不打擾了。下次再正式過來拜訪吧。」
斯言轉頭去看程桑榆,「媽……」
程桑榆還是那副樣子。
斯言只好說:「那好吧。」
門關上,斯言把涼絲絲的西瓜拿進去,擱在餐桌上,「媽,郁老師搬我們樓上了……」
「你到底吃不吃夜宵?吃我就給你做……」
斯言見程桑榆一點都不驚訝,估計她已經提前知道了。
大人都這樣,三千個心眼子,做個決定慢得要死,稱其為「深思熟慮」。
「我下去買炒飯。西瓜你給我留一點。」斯言說。
「你全吃了都行。」程桑榆起身,往臥室走去,決定換個更清淨點的地方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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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郁野便以「鄰居」的身份,蟄伏了下來。
程桑榆反應過來時,生活已經被他滲透得無孔不入。
有時候是他下樓買早餐,看剛出爐的小籠包快要被搶完了,就「順便」給她們帶了一屜籠。
有時候是為了湊運費,多下單了一盒黃油餅乾,一個人吃不完,「順便」請她們幫忙解決。
有時候是下班早,沒事幹,為了活動筋骨,「順便」幫忙遛一遛小葵花。
有時候他去快遞站拿快遞,過來問她們有沒有什麼要取的,他可以「順便」帶回來,於是重的快遞,書本、狗糧等東西,順理成章地被他承包了下來。
「順便」的次數多了,康蕙蘭自然要投桃報李,周末中午做粉蒸排骨,做多了吃不完,就把郁野喊下來一起吃飯;
買了三斤牛霖肉做牛肉餡餛飩,包多了冰箱放不下,叫郁野來拿走一大袋,擱冷凍室里,臨時想吃點東西,幾分鐘就煮好了,也不耽誤時間。自己包的,用的肉肯定要比外頭買的速凍的好。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程桑榆有心迴避與郁野單獨相處,因此這一陣過得還算相安無事。
眨眼到了中秋節。
郁野回國之後,只各自去父母那邊吃過一次飯。
他讀研那會兒靠的是獎學金和之前的存款,沒主動問家裡要過一分錢。
之後帶著專利投奔之前實習過的極擎科技,加入極擎的救災型無人機的研發團隊,也是從頭到尾,沒有動用過家裡的人脈。
很多時候,家長的權威是由「控制」和「給予」來展現的,然而無欲則剛,郁長河總算意識到,自己絕無可能再在郁野這裡展現他的權威。他的萬貫家財是他的事,郁野的優秀也只是郁野自己的事。
這種時刻,往往是「失權」的人比較痛苦,因此郁長河微信上不止一次找郁野,鼓動他出去創業,有他保駕護航,創業絕無可能失敗。
每次郁野都不失禮貌地敷衍:剛入行還不懂,過幾年再說吧。
郁長河的二兒子郁恆很不爭氣,什麼資源都砸下去了,也就一個中等的水平。
長子優秀,卻不能為己所用,這種痛苦快要成為他這一陣子的心魔。
中秋節,郁長河三番兩次提前發消息請郁野過去吃飯,最後郁野卻還是去了他媽媽那裡,又把他氣個半死。
中秋是家宴。
盧楹這兩年跳槽去了另一家酒店,職位也升了一級。
今日的硬菜,是郁野在她那兒訂的大閘蟹禮盒。
螃蟹清蒸,端上來之後,大家各自拿著工具做處理。
除了盧梓宸。
葉琳拆開蟹背,剪下蟹腿,擱到他的盤子裡,他拿起蟹腿瞧了瞧,很不耐煩地嘟噥一句:「這也不能直接吃啊。」
葉琳伸手,似打算進一步幫他。
郁野瞥去一眼,「盧梓宸,你自己沒長手嗎?」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郁野把自己盤子裡處理好的螃蟹,遞到葉琳面前去:「媽你吃,不用管我們。」
葉琳看了看面前的盤子,又看了看旁邊的盧梓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