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門口橫立著金色獅身人面鐘擺,這是西塔國國王派人特意送來的,象徵著將軍戰無不勝的戰績,十二個時辰象徵著西塔國的十二個地區。
每打贏一場戰役,鐘擺之下便會多出一枚勳章,最近的一枚勳章,正好是他的母國——伽馬國。
這是國王賜予將軍最高的榮耀,賜予將軍的還有作為戰利品的自己。
絡繹不絕的客人仿佛永遠都接待不完,他們裝作與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模樣,說著「百年好合」,「長長久久」這種傳統又老土的話語。
郁淨身上穿著裁剪合適的白色西裝,胸前別著象徵著「至高無上」象徵純潔的花瓣,臉上掛著得體而完美的笑容,熟練地接待著一個又一個賓客。
他一臉真誠地感謝著那些祝他「百年好合」的賓客,假裝沒有看見他們眼底之中的同情與可憐,心中卻在嗤之以鼻。
這場荒誕婚禮的主角正是自己。
在談及自己丈夫之時,郁淨臉上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羞澀,完美扮演著一位「好妻子」的人設,仿佛他們真的是眾人口中「天作之合」的那一對。
宴會的流程已經過半,新郎卻還未出現,一切進行的程序都一如這場婚禮的初始,令人猝不及防。
人們心照不宣,打著哈哈找著各種藉口拖延時間。
但郁淨不一樣,就算新郎不在場也無所謂,他只想快點把這又臭又長的婚禮趕緊走完。
不過沒有人會在意一位「棄子」的喜怒哀樂。他們只需他扮演一個合格的身份,恰當的時候笑,在合適的時候哭,除此之外的一切便與他無關了。
上午流程過半,中場休息環節,郁淨一人晃悠到無人看到的角落,收了收笑得有些發僵的嘴角,放下一直舉在手中一口都沒喝的酒杯,露出一抹諷刺的神色。
多麼令人艷羨的婚禮啊,只可惜自己與那位新郎至今面都沒見過一面,他定定地看著酒杯中殷紅的酒液,照著身後的一切都是喜慶的紅色。
畫面一轉,突然,紅色的酒液如同倒進了河流一般,血色不斷被稀釋,慢慢變得粉紅,最後又變為白色,是靈幡的那種慘白。
他有些怔然地抬起了頭,目光對上了鏡中的自己。
身上的白色西服在一瞬間變了樣式,被黑色墨水一點一點染透,變成了低調而暗啞的黑色西服,胸前原本點綴精美的花朵變成了白色的菊花。
黑色的輕紗不知什麼時候罩在了頭上,他只能透過這層薄紗看著外面的情景,周圍的賓客突然如潮水一般褪去,只剩下中間一副巨大的棺槨和站在棺槨面前的郁淨,看起來荒誕無比。
棺槨的周圍堆滿了白色的花瓣,他們開得鮮艷,注視著這幅無聲的默劇,大笑著滑稽與諷刺。
面前正對著他的,就是丈夫的遺像。
他的丈夫——延西,死在了新婚的第一天,死因是車禍。據說現場慘不忍睹,屍體面目全非,血液混雜著白色的腦漿擠在一塊兒,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郁淨還沒來得及見他一面,屍體便被西塔國的政官帶走了。
延西將軍在生前是個很傳奇的人物。自從郁淨來到這個國家後,他耳邊已經聽了不下數十遍將軍的光榮事跡。
他們話術大都相同,什麼勸他想開一點啦,勸他來了西塔國就和將軍好好過日子啦,什麼將軍人也很好的啦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