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來到省人民醫院病房後問明了情況,當天傍晚的時候伍得志要求陪護他的特工帶他去天台上看看,可上去之後,他就呆在那裡不願回來。
張大官人頗感無奈,這幫國安特工腦子純屬被驢踢了,以伍得志現在的心理狀態,還把他帶到了病房大樓的天台上,這醫院管理上也有問題,通往天台的大門也不能隨便開,萬一哪個病人想不開,豈不是麻煩了?
張揚來到天台上,伍得志到沒什麼危險,他趴在天台上,一左一右兩名國安人員陪著他,只要有跳樓的舉動,兩名國安特工就會把他給拖回去。可現在伍得志沒有任何自殺的苗頭,他就是趴在那兒看。
大晚上的臉上纏著紗布,乍看上去跟木乃伊似的,顯得有些詭異。
張揚走了過去,示意兩名國安工作人員離去,把伍得志交給自己,那兩名國安的工作人員巴不得有人來接替他們的位置。不過他們也不敢走遠,張揚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走遠一些,他們這才又走遠了幾步在遠處站定。
張揚來到伍得志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東江城美麗的燈火。
伍得志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他低聲道:「你來了?」他的聲音非常的沙啞。
張揚道:「佟秀秀很關心你。」這句話等於向伍得志表明,是佟秀秀把他找來的。
伍得志低聲道:「我這個樣子的確很招人憐憫。」
張揚抿了抿嘴唇:「喝酒嗎?」
「有酒嗎?」
張大官人居然真的帶來了一瓶白酒,不過沒有酒杯,擰開瓶蓋,遞給了伍得志,伍得志接過酒瓶灌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滋味直灌下去,伍得志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熱辣的感覺,輕嘆了一聲:「什麼酒?這麼烈?」
張揚道:「燒刀子,醫院門口買的,我覺著你可能想喝,所以買了一瓶。」
伍得志道:「為什麼不弄瓶好點的?」
張揚道:「人活一輩子,酸甜苦辣咸,什麼滋味都要嘗一嘗,這才不白走這一趟,想喝酒的時候,未必只有茅台五糧液才能滿足你的欲望。」
伍得志道:「我沒有欲望……」他抬起頭,看著夜空中稀疏的群星,然後道:「如果說有的話,那麼我現在真的很想死……」
張揚從他手裡接過那瓶酒,也灌了一大口,他對伍得志的話並沒有感到驚奇:「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可能我會和你有一樣的想法。」
伍得志道:「我不怕死,我真正感到害怕的是我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想死,我想從這裡跳下去從此一了百了,再也沒有什麼憂愁和煩惱,但是我又知道這是一種很不負責任的行為,我死了,等於將所有的壓力和痛苦都留給了別人,會讓別人痛苦一輩子,想到這裡,我又不能死,一個人不像人歸不像鬼的東西,本不該屬於這個人世,卻偏偏還要為了別人而活著,我是不是一個悲劇?我是不是一個怪物?」
張揚充滿同情的看著伍得志,他低聲道:「你在責怪我救了你?」
「我感謝你救了我,可是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希望你不要做出這樣的選擇,讓我死,我就不會痛苦。」
「可佟秀秀會痛苦,你身邊的朋友會痛苦。」
伍得志回過頭來,他淒涼的眼神看著張揚:「我死了,你們固然會痛苦,但痛苦只是一時的,可現在……我會痛苦,她也會痛苦,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我,而她卻要因為道德的枷鎖而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我,一個陌生的我!」伍得志沒有淚水,他的淚水早已流干,淒涼的眼神就像宇宙中最深沉空虛的黑洞。
張揚將酒瓶遞給了他,伍得志又喝了一口:「一個人連死都不能隨心所欲,是不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張揚道:「好死不如賴活著,我救了你,你就算不為佟秀秀而活,你得為我活著,你不能讓我的努力白費。」
伍得志道:「我的臉碎了,拆掉紗布,只怕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我的右手沒了,以後我再也不能拆彈,你有沒有發現我現在說話都很大聲?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我的聽力受損,醫生說以後還會有減退的可能,我已經完完全全的成為一個廢人。」
張揚道:「現在的整形技術很高,應該可以最大限度的將你的面孔修復,你的右手雖然沒了,但是你可以訓練你的左手,至於你的聽力,我會盡力幫助你恢復正常。你真正受損最厲害的是你的自信心,伍得志,你是我所見過的生命力最為頑強,意志最為堅定的人之一,連死亡你都能挺過去,還有什麼是你不能面對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