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車裡，林星野終於崩潰。
她蜷縮在副駕駛座上，像嬰兒一樣抱住自己的膝蓋，無聲地顫抖。
厲瀛舟沒有啟動車子，只是靜靜等待，給她留出悲傷的空間。
雨刷器有節奏地擺動，刮去不斷落下的雨水。
就像生命，無論如何挽留，終將逝去。
但外婆最後的話，卻像一顆種子，在林星野心中生根發芽。
quot棠兒沒有死...quot
棠兒是誰？她只知道母親是獨生女，名字叫林聽晚。
那麼聽棠又是誰？
太多疑問，太少答案。
但此刻，林星野允許自己暫時放下思考，只是單純地悲傷，單純地懷念那個把她養大的外婆。
車窗外，雨越下越大。
厲瀛舟終於發動車子，溫暖的氣流從出風口吹出，輕輕拂過林星野濕冷的臉頰。
quot回家。quot
他說，簡單的兩個字里包含著無盡的承諾與守護。
林星野望向醫院漸漸遠去的輪廓，在心裡默默對外婆說了最後一句話。
quot晚安，外婆。明天見。quot
雖然明天醒來時，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那個叫她quot寶貝孫女兒quot的人了。
…
公寓裡的燈光比醫院柔和許多，卻照不亮林星野心中的陰霾。
前段時間，林星野一直住在對面，而這邊的房子也重新裝修了一遍。
厲瀛舟已經讓陳叔將外公接了回來，派去的人也將外婆留在醫院的所有物品帶了回來…
兩個老式皮箱，正是外公外婆當初假裝旅遊時帶的那兩個。
林星野跪在客廳地毯上，手指輕撫過皮箱表面的劃痕。
這是外婆的嫁妝，六十年代的海貨，真皮質地，用了半個世紀依然結實。
她記得小時候總愛趴在箱子上聞那股特殊的皮革味，外婆就會笑著拍她的屁股說quot小皮猴別壓壞了我的寶貝quot。
quot咔嗒quot一聲，鎖扣彈開。
箱子裡整齊地疊放著幾件素色衣物，最上面是一件藏藍色的開衫，外婆最喜歡的那件。
林星野將它捧起，布料輕柔地垂落，一股淡淡的樟腦丸混合花露水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是外婆的味道，獨一無二，刻在記憶深處的氣息。
一滴淚水砸在開衫上，留下深色的圓點。
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林星野將臉埋進衣物里，無聲地顫抖。
布料吸走了她的淚水，卻吸不走那份撕心裂肺的疼痛。
quot小野。quot
外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沙啞得不成樣子。
quot別...別這樣。quot
老人蹲下身，動作有些僵硬。
他的目光落在皮箱裡，突然凝住了。
最下面露出一角軍綠色，那是外婆為他縫補過的舊軍裝。
外公的手猛地一抖，指尖碰到布料又像被燙到般縮回。
林星野抬頭，看到老人臉上閃過一種近乎恐懼的表情。
quot外公？quot
老人沒回答，只是顫抖著捧起那件軍裝。
袖口處細密的針腳依然清晰，是外婆的手藝。
當年在前線，子彈擦破了衣袖，是外婆連夜為他縫補，針線包里還藏著她寫的小紙條——quot平安歸來quot。
五十年婚姻，從青絲到白頭，如今只剩這一箱舊物，和一顆破碎的心。
林星野挪過去，輕輕抱住了他。
門鈴響了。
厲瀛舟去應門，低聲交談幾句後走回來。
quot遺體轉運手續辦好了，明天專機送雲姨回海市。墓地也按您的要求選好了，在林家祖墳旁邊，能看到海。quot
quot謝謝你灜舟，費用我…quot
quot已經處理好了。quot
厲瀛舟簡短地說，眼神示意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林星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厲瀛舟總是這樣，不聲不響地解決所有實際問題，從遺體轉運到墓地安排，沒有一樣需要她和外公操心。
這種務實的體貼，此刻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
quot我繼續整理。quot
林星野輕聲說，轉向第二個皮箱。
第155章 雙胞胎
這個箱子比第一個輕許多，裡面大多是些零碎物品。
外婆的老花鏡，一本翻舊了的《本草綱目》，幾個繡著名字的手帕...
最下面壓著一個牛皮紙信封，摸起來有些厚度。
像是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外婆的箱子裡帶的都是一樣對她來說比較重要的物件。
林星野好奇地打開信封，倒出裡面的東西。
幾張泛黃的照片和一把小巧的銅鑰匙。
照片上是一對年輕夫婦抱著兩個嬰兒，背景是某部隊醫院的門口。
男人穿著軍裝，英俊挺拔，女人溫婉秀麗，他們懷裡抱著兩個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