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坐在床邊的扶手椅里，雙手交疊在腿上。
燈光下，他鬢邊的白髮比林星野記憶中的更多了。
眼角的皺紋也更深了幾分，像是這兩天突然再次被歲月用刻刀加深了痕跡。
quot外公，quot林星野輕聲喚道：quot您怎麼還沒回去休息。quot
老爺子搖搖頭，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紗布上。
quot想陪你說會兒話。quot
護士剛剛送來的熱茶在床頭柜上冒著裊裊熱氣，茉莉花的香氣在兩人之間飄蕩。
外公突然開口。
quot記得你第一次實習的時候，我跟你外婆去看你嗎？quot
林星野微微一怔。
quot記得，那時候還是在海市醫院…quot
quot那天你跟我們分享你的近況，眼睛亮得像星星。quot
外公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
quot你說你要救很多人，像你母親跟外婆一樣。quot
提到外婆跟未曾謀面的母親，林星野的眼神暗了暗。
quot我做到了，不是嗎？quot
她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被角。
quot我救了很多人。quot
外公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銳利，發白的眉毛皺起了起來。
quot但這次差點救不回你自己。quot
病房裡一時寂靜。
窗外的樹影被風吹動，在牆上投下搖曳的暗影，像無聲的嘆息。
quot你知道我接到電話時在想什麼嗎？quot
外公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沉重，充滿了悲哀。
quot我在想我是不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要我再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嗎？quot
林星野的喉嚨發緊。
她從未見過外公如此直白地表達恐懼。
quot對不起，外公。quot
她伸手握住老人布滿皺紋的手，眼圈微微泛紅的開口。
quot我沒想那麼多，當時只想著要救阿舟...quot
外公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力道大得有些疼，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
quot就是這點像極了你母親，永遠把別人放在第一位，從不考慮自己的安危。小野啊，你外婆走後，我就只剩下你和你小姨兩個親人了。quot
林星野呼吸一滯。
quot我知道您擔心我。quot
她輕輕捏了捏外公的手，輕聲開口。
quot但…quot
quot不。quot
外公突然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刀，聲音微微發抖。
quot我要你答應我，以後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算外公求你…quot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重重砸在林星野心上。
在她這些年的人生里，外公從未用quot求quot這個字眼。
月光悄悄爬上病床，照亮了外公的臉。
林星野這才發現，老人眼下有著深深的陰影，嘴角下垂的弧度比記憶中更加明顯。
quot您...是不是這幾天都沒好好睡覺？quot她輕聲問。
外公避開了她的目光，轉而看向窗外的月亮，苦笑一聲。
quot睡不著，一閉眼就看到你滿身血的樣子…老了，承受能力大不如前了。quot
話落，林星野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滑過臉頰，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quot我答應您。quot她哽咽著說：quot外公，以後不會了。quot
外公伸出粗糙的拇指，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quot傻丫頭，哭什麼。都要當媽的人了。quot
這句話讓林星野哭得更厲害了。
她像個孩子一樣抽泣著，所有的後怕、擔憂和孕期荷爾蒙帶來的情緒波動一齊爆發。
外公默默遞過手帕，任由她把壓抑已久的情緒宣洩出來。
當哭聲漸止，林星野紅著眼睛看向外公。
quot您不怪我冒險去救瀛舟嗎？quot
quot怎麼會怪。quot
外公搖搖頭，眼裡露出一絲讚許的神色。
quot那小子值得，他昏迷中都在喊你的名字，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拖著滿身傷去找你。quot
外公頓了頓，嘆了口氣道：quot我只是希望，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能多考慮一下自己的安危，考慮一下...那個還沒出世的小傢伙。quot
quot外公...quot
林星野抽泣的輕聲喚道，卻不知該說什麼。
quot人老了，就變得貪心。quot
外公自嘲地笑了笑。
quot年輕時送走了那麼多戰友，覺得生死有命。中年時，白髮人送黑髮人送走你的母親。老年時，又送走了相互扶持多年的老伴兒…quot=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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