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非急病,乃是尋心問道。】
白字從右往左飄過眼前,落在眼前的場景分外突兀,像錯誤合併到一起的圖層。
戚清懵了一下:「出幻覺了?」
不對……不對,好像不是他的幻覺,是真的有一行字。
戚清睜大眼,急急召喚出直播系統界面,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播,右上角觀眾人數有個小小的「壹」。
驚悚一下子從他背後冒出來。
壞了,自己這一路念叨吐槽被聽去了多少?犯蠢是不是也被看去了?系統不是沒電了嗎,怎麼還能直播?
「系統?系統!給我一個解釋!」戚清在內心裡狂喊。
系統沒吱聲,也許是在裝死。
小孩迷迷糊糊握住戚清的手指,戚清回過神,安撫性地摸了一下他的腦袋,餘光掃到彈幕,驀然反應了過來。
尋心問道。
——那分明是是男主破局的關鍵!
乾元劍尊的試煉難度不在於外面那些棺材和魔影,而在於對道心的拷問。能坦誠面對慾念並堅守內心的人即可通過試煉,聽起來不難,可惜這群新人受驚嚇太多,沒一個摸著門路的。
原著里描寫男主闖鍊獄諸惡、刀山火海和鬼門關花了整整五章筆墨,刷足了乾元劍尊的注意。
書里男主的聰慧、機靈和意志堅強都暫且不提,換到眼下……
不可思議,男主居然是這么小的一個孩子。
戚清不免掂了掂,感覺這小孩比自己樓下那條親人的金毛犬還輕些。
「岳寂……岳寂?」
他小聲在對方耳邊確認身份。
懷中孩子的眉毛皺緊了,緊緊咬住牙齒,身子又開始掙紮起來,手指發顫地揪緊了戚清的袖子。
「別怕,別怕啊。」戚清輕輕拍著他的肩膀,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放輕了聲音哄道:「區區一點幻術,你可是主角,閉著眼都能闖過去。」
【尋心問道並非幻術,乃是入道者叩問本心之源。】
唯一的觀眾又發言了。
戚清嘴唇翕動,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反駁:「沒見著我在哄孩子嗎?」
這可是男主,破局的關鍵,萬一沒哄高興,變動世界線把他們困在這裡怎麼辦?
試煉一天等於外面一個時辰,照原文來算,指望沉迷修煉的乾元劍尊在一天內發現試煉里混入個高年級學生還是太為難他了,不如寄希望於男主早點通關。
不知岳寂在尋心問道里遇見了什麼,背脊始終繃得緊緊的,額角開始滲出細汗。
戚清守了一會兒,琢磨著藥膏要怎麼從納戒里拿出來,忽聽門邊「哐當」一聲。
出走不到一刻鐘的少爺從彌天大霧裡狼狽逃回,身上不菲的衣料也破爛了幾處,像是受了魔影的侵蝕。
他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氣,一抬頭和戚清對上視線,應激似的攥緊劍:「看什麼看?!」
戚清無所謂地聳聳肩,收回視線,繼續盯著懷裡的孩子。
孩子額頭的汗珠更密,很痛苦似的往懷抱深處鑽了鑽,嘴裡喃喃著什麼。
少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待喘勻氣,大步走到戚清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二人,譏諷勾起唇角:「我還當你有多厲害,原來是個裝模作樣的廢物。」
「比某些人像條狗夾著尾巴回來的好。」戚清嗤笑一聲。
少爺沉下臉色,冷笑道:「本少爺是去探路,你又明白什麼?守著個廢物睡覺,他這麼喜歡睡覺,不如就永遠留在這裡算了!」
戚清低頭,見懷中的小臉無甚變化,似乎並未受外界影響,便眼也懶得抬,道:「修煉的事怎麼能叫睡覺?聽過尋心問道嗎?」
不等少爺回答,他搖搖頭拖長聲音道:「罷了,夏蟲不可語冰矣。」
少爺氣急敗壞道:「什麼尋心問道?不過是找個睡覺的藉口罷了!真是可笑,這種好逸惡勞的東西也配來參加天度宗入門試煉?簡直是丟了大家的臉!」
說到這裡,他提高了聲音,仿佛要讓破廟裡所有人都聽見:「依我看,你們兩個廢物還是趁早滾回去吧,修煉……呵,他也配?別丟人現眼了!」
看小說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一想到在未來,岳寂還會聽很久這樣的話,無人與他同行,亦無人為他出頭,戚清心中就隱隱有些發堵。
他望向少爺的目光冷了些:「他的命數還論不到你來定論。再者,你在此大放厥詞,當真以為乾元劍尊不知曉?」
少爺正要反駁,忽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從戚清懷中爆發出來。
破廟霎時光華滿目,所有人都震驚扭頭,包括試煉外一雙默默注視的眼睛。
只見戚清環抱的人周身金光大盛,仿佛一輪朝日,從亘古無邊的黑暗中升起,驅散了骨子裡陰魂不散的冷意。
下一刻,身量不過五尺的孩童緩緩站起,抬眸揮手,金光如洪流般席捲而出,將晝夜不散的魔影和霧氣滌盪一空。
被波及到的魔影嚎哭起來,聲音尖利得幾乎要刺破耳膜,戚清捂住耳朵,見整個天地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重新捏造,陰雲撕開,泄下一縷天光。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