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快看,是雪!」
孩子們歡呼起來,大人們也露出驚喜的神色。
岳寂呆呆地看了一會兒,伸出手,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的掌心。
和戚清單獨給他的雪花不一樣,它是這麼多的雪裡,微不足道卻又獨一無二的一片。
是他此生見的第一場雪。
良久,少年收回手,鼻頭凍得微紅,眸子亮晶晶地看著戚清。
戚清也正看向他,笑著沖他揚眉,正要問好不好看,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扣住了。
第40章 變質
戚清怔住了。
漫天飛雪裡, 岳寂的手指輕輕的,一根一根地嵌入他的指縫,十指緊扣。
少年掌心的溫度灼熱得驚人, 在風雪裡格外鮮明。
他抬眸,眼底漾著花燈的暖光, 盯著戚清笑了一下。
「師父。」少年輕聲說,「你頭髮白了。」
戚清聞言,抬手隨意拂了拂肩頭落的雪:「一會兒會化的。」
交握的手突然被收緊, 岳寂嗓音繃起, 聲音里藏著不易察覺的試探:「師父, 為什麼……要特地下一場雪?」
戚清覺得他這話問得奇怪,道:「你不是沒看過雪麼?」
「所以,這場雪是師父給我下的?」
少年好似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 孩子氣地晃了晃戚清的手, 撒嬌道:「師父別拂雪了, 讓它留一會兒, 好不好?」
戚清道:「小心沾了寒氣。」
他抬手想替岳寂拂去頭上的雪, 卻被少年偏頭躲開, 另一隻手牢牢扣住戚清沒放。
他眸光閃爍,就這般看著戚清, 臉頰興奮得微微發紅。
灶王廟裡又端出了新煮好的米酒,酒香愈發濃郁, 花燈柔和, 在冰天雪地里氤氳出一片暖意。
岳寂一眨不眨地盯著戚清, 仿佛想說什麼,又有點緊張。
戚清太熟悉這個表情了——每次岳寂這樣一個勁地盯著人,要麼是幹了壞事, 要麼便是在糾結。
也許是今晚花燈太美,而雪落得恰到好處,他心裡咯噔一聲,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在他蔓延——最好不要讓岳寂把話說出口。
否則,有什麼東西就變了。
可他到底沒來得及打斷,少年已開了口,聲音含笑,混著一點點微醺的天真。
「師父,我們這樣算不算共白頭?」
戚清拂雪的動作一滯。
他眸子睜大幾分,脫口而出:「你知道共白頭是什麼意思嗎?」
岳寂點頭。
「就是白頭到老的意思。」
戚清下意識反駁:「共白頭的前提是和心上人一起,不是跟隨便哪一個……」
「師父不是隨便哪一個。」少年打斷他。
二人間靜了一下。
戚清神情空白,腦子也空白,好像突然被雷劈了。
岳寂看出他神情不對,指尖卻固執地纏著戚清的手不放,一字一頓重複道:「師父不是隨便哪一個,我想……」
戚清手指輕顫,旋即緩緩地,不容拒絕地把自己的手從少年手裡抽了出來。
不敢再聽,希望是他的幻覺。
他垂眸避開少年灼灼的目光,語氣帶了幾分僵硬:「為師米酒多飲了些,頭暈到幻聽了,先回去歇下,你……看完雪記得早些回來。」
岳寂搶步上前,道:「師父,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戚清喉結幾不可察地滾了滾,冷靜道:「你只是太高興了,有些興奮過頭。好了,我先回去。」
「我……」
沒等岳寂再說,戚清停住腳步,轉身又補了一句:「還有,不許再鑽我被窩。」
這話說出口,倒像是承認了什麼似的,身後的人沒有再出聲,戚清僵著手腳往回走。
少年太過稚嫩了。
他還沒學會點到即止的暗示,也不會分辨一時悸動,把依賴錯認為愛慕。那些有意無意的親近,過分熾熱的目光,原來都藏著這般心思。
風雪漸濃,戚清攏了攏外衫,卻攏不住心裡巨大的荒謬和茫然,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人群。
他走得很快,仿佛背後有什麼在追,連花燈也再看不下去。
客棧的房門合上時,青年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神志還有些恍惚。
這算什麼?迴旋鏢嗎?
想起一開始取的「師徒年下養成劇」,他就悔不當初——人果然要學會避讖!
說說而已,怎麼還成真了呢?
戚清簡直渾渾噩噩,心裡頗為崩潰,更糟的是,他回過神才發現直播沒關,彈幕在瘋狂地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