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拼盡全力,才沒有從口中蹦出髒話,憋紅了臉將漆盒掀翻在地:「滾!」
懂不懂什麼叫士可殺不可辱!
堂堂魔君,居然送小玩具羞辱他!
侍女們交換了個曖昧的眼神,也不管他接不接受,逕自將漆盒裡的東西收揀起來,堆在門口,又跟香風似的飄走了。
——你們那個嘲笑貞潔烈夫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戚清氣得一腳踢翻漆盒,覺得這裡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正要奪門而出,卻見幾個探頭探腦的小孩站在院外。
雖然是他在這座死城裡遇到的第一批路人,但一想到剛才的場景,戚清有些掛不住面子,惱羞成怒道:「看什麼看!」
誰知這些瘦骨嶙峋的孩子非但不怕,反而眨巴眨巴眼睛,口齒不清道:「好看!好看!」
他們衣衫襤褸,因為太瘦而顯得眼睛分外地大,臉上魔紋若隱若現,倒是沒什麼惡意。
戚清挑眉,指向侍女離開的方向:「好看?」
這一問答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幾個孩子大著膽子圍了上來,滿是好奇地看著戚清,七嘴八舌地嚷著:「外面的!」「好看!」
戚清掃了一眼這群孩子,問道:「你們也住在這裡?」
孩子門先是點頭,又慌忙搖頭,連比劃帶地說:「少、少主……少主人?」
戚清會意道:「岳寂去見你們主上了。」
幾個小孩對視一眼,一隻瘦瘦的小手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戚清本能地想拉開他的手,卻在看清這隻手時頓了頓,瘦得像雞爪似的,個頭也矮。
——無端端讓他想起了初遇時的岳寂。
他暗嘆一聲,終究沒忍心甩開,任由孩子們拉著他往隔壁院子走去。
這院子比他剛才所在的園子更為破敗,地面泥濘,破布四處搭著遮風擋雨,昏暗得幾乎透不進光。
他本以為到這裡來是有人想見他,結果孩子門只是興沖沖地捧出了自己的「珍寶」:磨得光滑的石頭,枯草編的螞蚱,和泥巴捏得不成型的小玩意。
戚清的目光被其中一個木盒吸引了過去,在這堆粗陋的玩具里,那個雕著簡單花紋的木盒顯得格格不入,實在不像會出現在這裡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裡面若有若無存有一縷他的氣息。
戚清剛掀開盒蓋,孩子們就尖叫著撲了上來:「寶貝!不許碰!少主的!」
但只那一眼,足夠讓戚清看清裡面的東西。
一片比指甲蓋還小的雪花。
他愣在原地,恍惚回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它來自何處。
——三年前的那場千燈會。
那晚他隨手將這片雪花遞給岳寂時,何曾想過這薄薄一片雪花,會被某個因初雪而歡欣的人珍藏至今?
一直緊繃的心似乎被這片雪花劃開了口子,裡面一動,流出酸楚的水來。
戚清喉頭微動,心裡五味雜陳,半晌才輕聲道:「好,不碰。」
他指尖凝起寒霜,眨眼間捏出幾隻憨態可掬的小狗冰雕,聲音溫和了些:「這個給你們玩,好不好?」
孩子們頓時忘了爭執,稀奇得很,睜大眼睛爭搶起來。
戚清見他們喜歡,又捏了幾隻,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帶笑的嗓音:「師父怎麼在這裡?」
他回過頭,方才在想的那個人正立在院子門口,腰間佩著長劍,身形挺拔,衣袂在寒風裡飄飛。
「隨便走走。」戚清拍了拍衣擺站起身。
岳寂目光掃過玩鬧的孩童,語氣輕快了些,打過招呼後,自然而然地攬過戚清的肩膀:「回去吧。」
一路無話,戚清看了岳寂好幾眼,幾次想問他在魂淵到底過的什麼生活,卻又拉不下臉。
岳寂似有所覺,適時打破沉默道:「聽說魔君給師父送了禮?」
……哪壺不開提哪壺!
戚清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噎了回去,臉又黑了。
岳寂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想再問問,戚清已先一步進了屋子。
魂淵並無晝夜交替,他分不清時間,這會兒一進門,困意便涌了上來。
岳寂從善如流地住了嘴,替他寬衣解帶,伺候他躺下。
戚清覺得怪怪的,這人不是魔族少主麼?回來不僅沒有畫棟朱簾,僕婢成群,怎的還在他面前伏小做低?
緊接著就看到岳寂也脫了外袍,躺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