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應是飲了酒的緣故, 林重亭嗓音比平時還要低上幾分。
來不及了,段漫染顧不得再細細打理一番,胡亂將團扇拿起來擋在臉前。
「姑娘,該換上蓋頭才對。」雪枝忙提醒著她,將盛在喜盤裡的紅蓋頭遮在她頭頂上。
視線頓時被一片喜慶的紅籠罩,隔著層薄紗,眼前只有雪枝影影綽綽的身形。
直到這一刻,先前還算得上鎮定的段漫染生出前所未有的心慌來,她潛意識想要尋找可以依靠之人:「雪枝?」
雪枝並未應她,卻是對著另一頭俯身行禮:「見過世子爺。」
段漫染想要牽住雪枝衣袖尋求安慰的手,就這樣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氣氛略有幾分尷尬,正當段漫染打算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卻被另一隻帶著涼意的手握住。
喜帕下的餘光當中,林重亭握住她的那隻手骨肉勻淨,纖細得不似尋常男子。
大約是常年持弓握劍的緣故,少年的骨節間有一層薄繭,附著在白淨肌膚之上,並不顯得粗礫,反倒叫他這樣一尊瓷人難得生出真實觸感。
隔著一層婚紗,眼前這個人是真的,自己與他的婚事也是真的。
段漫染原本跳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此刻落回了原位。
她又聽到自己胸腔當中一聲又一聲的跳動,咚,咚,咚,咚,一如上元夜臨安城鐘樓的晨鼓般聲勢浩大。
破開重重疊疊的迷霧,倘若能回到過去,段漫染定要告訴那時的自己——夙願終會得償,自己的死纏爛打也是值得的。
一旁喜娘恰到好處開口:「恭喜世子爺娶得嬌妻,恭喜世子妃覓得良人,時辰不早了,該喝合卺酒才是。」
說著,喜娘已將合卺酒倒入金杯當中,呈到二人跟前來。
喝交杯酒之前,理應先掀開蓋頭。
林重亭向來不喜人多,更何況是在自己的喜房當中。
她沒有急著掀開蓋頭:「交杯酒放在這裡,你們都先出去。」
開口之際,是不容辯駁的威嚴。
將軍府的世子,太子跟前的大紅人,氣度自然非尋常人能比,這些喜娘和丫鬟哪還敢說什麼,齊齊退了出去,連雪枝也不例外。
到底是頭回這般單獨相處,段漫染難得生出不自在來。
被林重亭握著手,她不知該說什麼,又驀地想起在段家門口上喜轎時,少年曾喚了她一聲娘子,自己還未答應。
「夫……」她艱難啟唇,仿佛頭回開口說話般,「夫君。」
握著她的那隻手又是一緊,林重亭似乎想說什麼,片刻的沉寂過後,卻只是問道:「嫁給我,你可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