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疑問並沒有困擾屋內眾人太久,很快他們的房門也被一腳踹開,從門外湧進數名錦衣衛,一雙雙大手伸向被綁得動彈不得的太監們——
「督主有令!御馬監太監無論大小一律不留,統統就地格殺!」
第16章 我不想死
「不要啊——!」「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是冤枉的!」「軍爺饒命!紀掌印饒命啊!」
狹小房間內哭嚎聲大起,太監們得此噩耗被嚇得腿軟難動,林鹿和貓蛋也不例外,被錦衣衛們七手八腳地拖行至室外。
「別動!跪好!」「還想跑?……」
梁哲一反常態順從無比,卻在錦衣衛放鬆警惕之時,仗著身形高大突然暴起,掙開擒著自己的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錦衣衛人多勢眾,又個個精猛無比,梁哲的下場可想而知,被人兩步摁倒在地,此時天光大盛,繡春刀折射出雪亮的光,只一下,手起刀落,梁哲便不動了。
其他房間也都開了門,錦衣衛身上黑衫連成一片,像是烏壓壓的雲,他們每人負責一個,約束著太監們挨排跪好,等待上職清點人數。
林鹿渾身一絲力氣也無,任人粗暴拽至最末的缺位,只聽「嚓」的一聲,身後的錦衣衛抽出佩刀,鋒利刃口穩穩橫在纖細脖頸前。
只待一聲令下。
林鹿心裡倒是出奇地平靜。
他突然就很想念阿娘,回想小時候阿娘帶自己上山挖白薯,教他辨認可食用的野果野菜,雖然是為了日後好讓他獨自前來,但林鹿依舊珍惜與阿娘相處的時光。
不知阿娘現在身在何處,自己不在,憑她一點虧也吃不得的性子,想必可以過得輕鬆些吧?
眼前是一排排東倒西歪、被人提在手裡的同僚太監,小院上空盤旋著他們絕望崩潰的號哭。
林鹿微微抬頭向上望去,秋晨日光清亮、碧空如洗,端的是難得的好天氣。
「殺!」
第一聲令起,最外一排錦衣衛動作齊整,一手按穩頭顱固定,另一手握刀貼近,接著又快又狠割開喉側動脈,一蓬蓬血霧沖天而起,滴滴拉拉灑在地上。
院中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更加瘋狂的掙扎與尖叫。
「再殺!」
第二聲令起,第二排錦衣衛如法炮製,喊聲戛然而止,更多御馬監太監倒了下去,他們死不瞑目,圓睜的眼珠浸在血泊里。
「接著殺!」
第三聲令起,空氣中到處瀰漫著血腥氣,最後一排的太監已經喊不出完整的音節,一個個顫抖不已、涕泗橫流,更有甚者被嚇尿了褲子、嚇丟了魂,爛泥似的軟在那兒。
林鹿始終不掙也不喊,安安靜靜跪坐,直到最後一刻,也只是咬緊牙關閉眼等待。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數。林鹿想。
身後錦衣衛多不由看了他兩眼,但軍令難違,那隻粗糲大手還是使勁扣緊了小太監後腦。
正當林鹿下意識繃緊身子——
「停止行刑!」
林鹿幾乎已感受到刀鋒寒涼,錦衣衛在命令響起同時生生頓下動作,刀刃停滯,懸在林鹿脖頸間,隨後緩緩撤遠。
同排其他太監紛紛抬頭,明明眉眼尚是哭喪的,嘴角卻下意識揚起怪異的弧度,猜測他們是慶幸重生、難以置信時才似哭非笑的罷。
林鹿也跟著睜開雙眼,秋日陽光晃眼,令他視線有些恍惚,隱約望見一人影,正踏著滿地血污踱步而來。
「放了他,」來人隨手指中兩名太監,「還有他。」
「是!督主!」
紀修予停在林鹿面前,頎長身形投下影翳,林鹿逆著光仔細辨認出了男人模樣。
「……啊,哈……」林鹿一時有些木楞,張了張嘴,嗓子緊得像塞了團棉花。
「掌印!多謝掌印救命之恩!」貓蛋反應極快,手腳恢復自由後,毫不含糊膝行至紀修予腳邊,「咚咚咚」磕起了響頭。
紀修予沒看他一眼,目光始終與林鹿呆滯的瞳仁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