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至此處便戛然而止,後半句是什麼,林鹿沒再說下去。
只是血債當以血償。
第61章 義無反顧
近兩月光景,大周六皇子沈行舟隨護國公世子楚寒雲所率楚家軍抵達景州。
一到駐地,楚寒雲忙得不可開交,又是了解情況,又是與當地將領交接工作,整日不見人影。
軍營之中,尤其是駐邊部隊,不會因為誰出身更高貴而得到優待,立威立信的途徑只有一條,那就是強者為尊。
無論是以一敵百的身體素質,還是運籌帷幄的用兵之道,甚至是騎□□湛、腳程優異,哪怕僅是大鍋飯做得好吃,都能在特定群體中贏得尊重。
誠然,軍中須得是個人出眾之處交換而來,比起久居興京一直遭受的勢利待遇,沈行舟反而更加適應這種雖粗糙但格外純粹的氛圍。
沈行舟同楚家兄弟一同下榻在邊陲烏城的都指揮使司。
帶來的軍隊駐紮在烏城周邊,這裡是受玄羽國強盜侵擾最嚴重的城鎮之一。
出了烏城向西再行十幾里,是一片占地極為廣大的密林,從南至北綿延整個景州邊境,像是一道天然屏障,內外隔絕兩個世仇深重的國家。
除了日常換洗衣物之外,沈行舟還帶了十好幾隻信鴿一同上路,每隔一段時間便要書信一封傳回京城,收信者為何人不言而喻。
這天,沈行舟寫完信末最後落款一筆,將細杆毛筆小心擱在架上。
「鹿哥哥,展信安,我在烏城一切都好……」楚逸飛照本宣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沈行舟一下撲到案上護住信紙,雙頰泛起赧紅,「楚!逸!飛!!」
「誰稀的看一樣,」楚逸飛抱臂立在一旁,「大哥與烏城都指揮使商議過了,為重振軍心,於今夜舉辦摔角會,多贏多賞,你參不參加?」
「好啊。」沈行舟一口應下,將身下信紙仔細迭捲成可置於信箋的大小,才從桌上起身。
「小氣勁兒吧!」楚逸飛嗔罵他一句,看著沈行舟神情專注認真、像對待甚麼珍寶一樣的動作,若有所思地沉默下來。
沈行舟半晌沒等到後文,有些奇怪地看向楚逸飛:「逸飛找我還有何事?我這就要去鴿籠發信。」
「你可是一位皇子。」楚逸飛語氣複雜。
沈行舟眨了下眼睛,「嗯」了一聲以示回應。
「那林鹿只是太監,就算喜好龍陽,以你的身份地位,也該選個家世清白、背景單純的尋常男子吧?」楚逸飛恨鐵不成鋼地按了按沈行舟肩膀。
這些時日一直朝夕相對,沈行舟頻頻寫信回京的舉動自然逃不脫楚逸飛的眼睛,這位六皇子對那司禮監秉筆太監的上心程度可見一斑,再加上沈行舟不加掩飾的蜜意態度,楚逸飛想不知道他的心思也難。
「逸飛啊。」沈行舟撥開楚逸飛的手。
「什麼?」
「我到今天才發現,你與我阿娘一般嘮叨。」沈行舟一本正經地與楚逸飛對視。
楚逸飛剛想反駁,卻聽沈行舟又道:「這一路上,你與我說了道理一大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為我好。」
沈行舟的眼眸晶亮,「可是,愛這種事,碰上誰就是誰了,無關身份、無關地位、無關這世上的任何事。」
無關這世上的任何事。
沈行舟聲音很輕,卻不啻於鳴鐘在楚逸飛耳旁敲響。
他長嘆一口氣,認命般低低道了句:「真羨慕你,行舟,比我活得通透。」
正當沈行舟不解其意,朦朧回想起楚逸飛自離京以來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後者卻終於在這時出言邀他去城外走走。
沈行舟捏了捏手中信箋,答說陪他去放飛信鴿先。
之後,二人沒騎馬,順著恢弘城牆底下慢慢地走。
楚逸飛一向耿直,今日竟難得吞吞吐吐地講了他與顏如霜的故事。
大周,內有世族依附皇子奪嫡、一手遮天的權宦干政,外有異族虎視眈眈,可謂內憂外患。
然而,在這一派混亂的紛爭中,說難聽禮樂崩壞,說好聽卻也民風開化,女子的身影不僅出現在三教九流的各行各業,甚至還開創了女兵、女將征戰從軍的歷史先河。
顏如霜是一位奇女子。
按理說,以楚逸飛的家世,傾慕於某位女子並不會受到太多阻礙,除非他們的身份、地位皆遠遠不適配。
「她是本朝去年得中的武狀元…」楚逸飛板著張臉,沈行舟卻輕而易舉從他臉上看出些愁雲慘澹的意味。
「你家世代尚武,豈不正相配?」沈行舟沒明白。
楚逸飛搖搖頭,「若真如你說的這麼簡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