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好不容易出洞,裴霽今夜是孤身前來,連幾個親信部下都不知詳情,陸歸荑哪能來得這樣巧?
感受到這股擇人而噬的殺意,陸歸荑不敢隱瞞他,忙道:「應如是讓我來的,他說怕你心急了,讓我到這附近盯著些!」
裴霽眯了眯眼,再問應如是何在,陸歸荑只是搖頭,她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半晌才猶豫著地道:「剛才那個黑衣人,我來不及追,可她身上……有點香。」
那是一股淡淡的、卻令她感到熟悉的香味,以至於在念頭浮出的一霎,陸歸荑整個人都發起抖來。
「以晚香玉製成的香料沐浴熏衣,入夜後淡香轉濃,水洗不去,因其有微毒,必須加以幾樣特定的藥材中和。」
在她認識的人里,只有一個人慣用這種香料。
第十五章
暗巷內遍地狼藉,衙役們找到了十具黑衣人的屍體,大多已是肢體殘缺、面目全非,根據現場遺留下來的種種痕跡,結合那幾聲巨響和空氣里瀰漫未散的硝石味,不難將當時的情況還原得七七八八。
「多數屍體軀幹破裂,伴有燒灼傷,火藥應是在他們身上炸開,但……」
楊釗俯身驗看屍體,發現唯二較為完整的兩人身上都留有一道猩紅的蜈蚣狀傷口,頓時皺起眉來,道:「這兩個人並非死於火藥,而是為人所殺。」
換言之,這是一場以性命為代價、有預謀的襲擊。
「目前發現的兵刃里,沒有一把能與這傷口對應,我準備……」
「不必了。」身後有人道,「普天之下,唯有指揮使手裡那把無咎刀才能留下這種傷口。」
說話者長相普通,作更夫打扮,楊釗對他有些印象,此人姓張,已在城內打了兩年更,沒有任何值得在意之處,直到今夜,他向自己出示了一面梟首令牌。
都說夜梟爪牙遍布天下各大重鎮,可楊釗不曾料到這些人竟離自己如此之近,倘使今晚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他心裡擔憂,給張更夫讓出位置,對方也知道楊釗驗屍能力了得,上手只扒著屍體的左耳根看,那裡果然有一枚小草刺青。
「寸草堂的餘孽!」張更夫冷聲道,「不僅是殺手,還是死士。」
這可大大出乎了楊釗的意料,思及對方剛才那句話,他驚道:「這夥人豁命伏擊的是裴大人?」
張更夫不答,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臉色陰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楊釗被他看得心裡發寒,面上不敢有絲毫異色,繼續道:「裴大人武功高強,他既然不在這裡,想來是全身而退了,之所以不留下來與我們會合,恐怕賊人亦有漏網之魚,我等這就分頭搜查,說不定能找到他們。」
這安排合情合理,當下也別無他法,張更夫朝他一點頭,叫上自己人轉身便走,楊釗喚來兩個衙役,讓他們速去州衙報信,隨即給剩下的人分派了搜查任務,自己也帶領一小隊捕快沿著血跡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血跡很快就沒了,楊釗在岔路口沉吟片刻,決定向西而行,約莫個把時辰後,他們就搜到了無憂巷附近。
「這裡情況特殊,莫要驚動了不相干之人,咱們分頭搜找,若有險情,立即吹哨示警,天亮後在此會合。」
楊釗一聲令下,捕快們自是對他言聽計從,當即兩人成組四散開去,而他先在周圍裝模作樣地查探了一番,又在幾條巷道間兜兜轉轉,確認身後無人尾隨,這才施展輕功潛入了一戶不起眼的民居,連走幾道小門,來到一間熟悉的小院前。
院門上了一道新鎖,上面還貼著封條,正是燒餅攤劉氏夫婦的家。
裴霽親自來這裡看過,衙門也完成了對現場的兩次勘察,再沒發現可疑之處,於是抬走屍體,等到結案前才會進行最後一次實地確認,且先將此地封鎖了起來。鄰居們都知道這裡出了命案,唯恐避之不及,便是那些雞鳴狗盜之徒,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跑來偷竊。
因此,在看到那張字條前,連楊釗也想不到會有人將要命的東西藏在這裡。
他沒有推門,直接翻牆而入,幾個箭步就進了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