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之說:「我來想辦法。」
溫頌一時遲滯,「什、什麼想辦法?」
涉及到朋友的事,他總顯得謹慎又緊張,翻了個身,直勾勾盯著周宴之的眼。
眼裡仿佛有兩簇小火苗。
「上特殊學校。」
「可是小鈴已經成年了,恐怕——」
「所以讓我來想辦法。」周宴之輕輕拂開溫頌額前的碎發,柔聲說:「等回去之後,我會了解情況,儘可能安排好,小頌需要做的,是徵得小鈴的同意,把她帶出來。」
周宴之從不把話說滿,語氣聽起來很隨意,就像安排明天的午餐,但溫頌知道,周宴之口中的「了解一下」,意味著這件事已經十拿九穩。對福利院的孩子來說難如登天的事,就這樣輕飄飄地解決了。
溫頌感到一種讓他安心的力量湧進胸腔。
「謝謝先生。」
周宴之的指尖從他的額角滑落到臉側,在他柔軟的面頰上輕輕捏了一把。
很軟,比他想像的還要軟乎。
「不用謝。」
溫頌直接跪坐在周宴之面前,「我不是為了得到先生的幫助,才給先生買禮物的。」
「我知道,是我自願的。」
看到溫頌眼角泛紅,周宴之用手掌揉了揉他的臉頰,「我應該早點出現的。」
溫頌靠著周宴之躺下。
窗外暴雨如注,狂風裹挾著雨點拍打在玻璃上,發出令人生怖的聲響。溫頌整個人陷在蓬鬆的被褥中,怔怔失神地望著貝殼床的形狀,忽然覺得自己像一顆珍珠。
周宴之靠在床頭,他還在研究一份合作協議,指尖飛快滑動屏幕,在合同細節處增加批註,左手搭在溫頌頭頂,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溫頌柔軟的髮絲。
溫頌整個人陷在被窩裡,四周籠罩著讓他身熱體軟的alpha信息素,無聲無息地誘惑著他,後背已經沁出一層薄汗,卻捨不得挪開半分。
如果時間能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
他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一夜。
因為喝得酩酊大醉,那一夜的細節,他已經記不清了。憑他匱乏的性知識,對兩個人究竟是如何結合、如何臨時標記的,更是印象寥寥。只記得有一個時刻,先生覆在他的身上,無數次避開他哭著糾纏的親吻之後,嘆息一聲,輕輕把吻落在他的嘴角。
是他的初吻。
算初吻吧,雖然是強迫來的。
心率一點點加快,溫頌不敢再看周宴之,目光又無處著落,只能呆呆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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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雷雨轟鳴。
方思鏡躺在沙發里,沉默望著,耳邊傳來愈發靠近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看,自顧自拿起一旁的紅酒杯,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今晚就住在這裡吧。」林律昇說。
「不想。」
林律昇也不惱,俯身道:「小少爺,不想也回不去了。」
私下裡,他一直叫方思鏡小少爺。
第一次見面,他就這麼叫的。
十二年前,他是林家人人嫌惡的私生子,母親是林智業的情婦,為了博一個名分,帶著他衝進林智業的六十歲生日宴,引得滿座譁然,那年他十七歲,站在牆角面如死灰,自尊心碎了滿地,恨不得一死了之,一抬頭,看見一身白色禮服的方思鏡。
方思鏡站在一個貴婦人身邊,歪了歪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林律昇。
剛成年的方思鏡褪去青澀,美得如天仙下凡,一舉一動都顯得不食人間煙火。
林律昇帶著最不堪的身份接近他。
蓄意勾引,讓傲嬌冷淡的美少年走下神壇,讓眾星捧月的方思鏡在信息素的情慾里掙扎求歡。林律昇承認,他的確有過那樣的念頭想用這種辦法說服自己——其實大家都一樣,他不卑賤,方思鏡也沒那麼遙不可及。
但也只是念頭而已。
「小少爺,還要懲罰我多久?」
一通脾氣鬧了十多年,糾糾纏纏、分分合合,還是無止無休。如今他已不再是人人厭棄的私生子,逐漸適應了林家的生活,替不爭氣的哥哥經營產業,也有了些好名聲。
「打算一輩子不原諒我了嗎?」
方思鏡還是沉默。
直到林律昇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才猛然起身,還沒走幾步,就被林律昇抱住,壓在了牆上。呼吸交纏,林律昇啞聲問:「你父親給你介紹了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