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鬧哄哄的聚會場地里,轉了一圈,終於在角落找到了寧非。寧非正在和別人說話,準確來說是聽別人說話。眉眼低垂、神態冷淡,段昀弘一看就知道他興致不高。段昀弘走過去時,寧非明明瞥到他了,卻絲毫沒動彈、表情都沒變一點,跟沒看見似的。
段昀弘走近,就聽到背對自己的那人在說:「……成為教會的朋友對一個平民來說是多大的殊榮,你甚至還有機會成為教會的醫生。在教會的庇護下,不僅不用擔心人身安全,收入也有保障……」
教會?段昀弘停下來,沒打斷這個說話的人,也沒走開不聽,就默默地站在那兒。
寧非也沒理段昀弘,只語帶譏諷地回道:「『教會的朋友』?我可承擔不起這個身份。不過說到收入,教會似乎還欠我一筆診療金。」
那人道:「診療金當時是準備付給你的,不是你自己放棄的嗎?」
「呵。」寧非嗤笑一聲,也不跟他深究,轉而幽幽地來了一句,「對了,還有我開出來那些藥方,聽說你們也擅自拿去大肆使用了?」
對方還沒反駁,寧非又道:「沒關係,這就真算我捐的了。畢竟你們那和貴族裡,很多人需要這個,對吧,安德魯伯爵?」
寧非最後那句是邊說邊明確看向段昀弘的,與他對話的人這才唰地回頭。
「您是……安德魯伯爵?」教會的人表情略顯尷尬,但還是努力揚起了職業微笑,說道,「我是教會的神官。我們已聽說您從外省遷回王都了,隨時歡迎您來到王都的教會參加活動。」
這名神官穿的是常服,但擺起譜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只是段昀弘也不吃這套,他掃了一眼神官,就越過對方,徑直走到寧非面前:「什麼藥方?不會是那個傳說中治X病的藥方吧?」
「伯爵大人不是很清楚嗎?」
「原來是你的傑作……不過我可用不著那東西。」段昀弘又意味深長地瞥了一下神官,意有所指道,「畢竟我不太喜歡參加『教會的活動』。」
神官聽得臉色一青,想發火又不太敢直接得罪段昀弘。就在他還絞盡腦汁想應對的話時,段昀弘已經再次看向寧非:「走吧。」
寧非這回沒再多費口舌,跟他走了。
神官看著兩人相攜離開聚會的大廳,想起寧非先前那冷淡嫌惡的模樣,輕蔑一笑:「哼,裝模作樣的biao子……」
***
寧非和段昀弘也沒離開男爵的莊園,在一樓的花園裡站著。
男爵的財力畢竟比不上教會,不會大晚上還在戶外點燈,只有窗戶附近會模糊透出一些昏暗燈光。這對寧非他們來說正好,沒人會閒得沒事來昏暗的地方吹冷風,他們的談話也就不用太防備。
「行了,有什麼屁話,快講吧。」
剛站定,寧非就催促道:「早說完早散了。」
段昀弘:「……」
真是耳熟,上個世界他找郁周聊的時候,郁周也說過差不多的話。看來郁周對寧非的影響真的很深,而且滲透方方面面。
段昀弘有很多話想說,但理智還是讓他第一句先說了最重要的事:「我不是追著你來的,只是碰巧在這裡。我不知道你也來做任務了。」
「『碰巧』?這話你自己信嗎?」寧非沒解釋自己不是來做任務的,而是反問,「無數個世界,你偏偏就能碰巧在我在的時間,來到我在的世界?」
「這個世界的坐標,確實是郁周給我的。但我不知道你會在這裡,郁周也沒說。剛剛看到你在這裡,我也很詫異,那一瞬間我甚至以為是不是和你長得一樣的人而已。」段昀弘道,「我已經沒有你的定位標記了,我怎麼跟蹤你?」
「誰知道?你們這些氣運匪盜,或許就有複製別人標記的本事。」寧非冷笑回道,「而且我不相信是郁周給你的坐標。他怎麼可能會給你?」
如果是以前,段昀弘肯定張口就懟「他怎麼不會給?他就是給了」。但來到這個世界後,段昀弘多少有點意識到寧非對郁周的情感源自何處,於是耐心解釋:「上個世界你走之後,我找他聊過。我想多了解一點關於你的事,他被我煩得沒辦法,所以給了我這個坐標。但他什麼都沒解釋,所以我其實也還在摸索。」
寧非想了想,像是郁周做得出來的事。
「嘖,多管閒事……」他低聲罵了一句,隨後道,「行,那姑且信你的說法。說完了吧?我走了……」
「這裡是不是你出生的地方?」段昀弘忽而問道,「郁周在這裡把你帶走的?」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寧非哼笑一聲,語氣中帶著譏諷,「既然你原來沒想過會見到我,那就當我不在,自己體會去啊。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很歡迎一個人擅自來剖開我的過去?」
「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段昀弘意識到,寧非在這個世界裡恐怕更容易像個刺蝟,於是果斷換了個話題,「那你要不跟我說一下你的任務吧?我進來以後沒感應到什麼氣運波動,猜不到你的任務目的。要是我自由活動,妨害了你的任務,你是不是又要認為我是故意的了?」
「你是匪盜,我認為你會破壞催債者的任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寧非回道,「還有,既然你都猜不到,我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告訴你,給自己提升任務難度?」
「……你能不能不要每句話都在懷疑我是來破壞你的事,我會背叛你?」段昀弘終於忍不住了。他難得這樣退讓,像個舔狗一樣跑來試圖更了解別人。結果和正主撞上了,段昀弘還沒來得及驚喜,就直接被判「有罪」,他感覺自己實在冤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