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西爾:「……是。」
弗蘭卡:「失憶啊……你這位朋友近期有受到什麼衝擊嗎?」
卡利西爾:「我……不知道……」
今晚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境。
那個他曾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身影突然出現眼前,
在他還未來得及為這場美夢激動或哭泣之際,
對方又用他魂牽夢繞的笑容問出了禮貌疏離的話語。
明明是他最熟悉、最刻骨銘心的人,
但如今他卻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
他不知道他當年是怎麼脫險,
不知道他這六年去了哪裡,
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
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記得自己……
卡利西爾:「我今晚見到他時……他就已經……」
終端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被砂紙磨過,每個字都帶著隱忍的痛楚。
弗蘭卡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朋友」對卡利西爾意義特殊, 很可能是他過命交情的軍雌戰友。
弗蘭卡:「那他之前有沒有遭遇過什麼生理或心理的創傷?或者過往有沒有失憶的經歷?」
卡利西爾像是想起了什麼, 臉色慘白地說到:「有……都有……」
他曾因畸形的社會制度鬱郁,曾因自己的行為遭受無妄之災, 甚至……失去了生命。
卡利西爾:「他曾經還提過,他小時候也曾失憶過……」
弗蘭卡:「習慣性失憶啊。」
弗蘭卡沉吟道:「你這位朋友很可能是受到什麼刺激引發了習慣性創傷失憶,建議不要再刺激他,以免加重病情。」
卡利西爾:「加重病情?」
卡利西爾的聲音驟然緊繃。
弗蘭卡:「是的,在他生活可以自理的情況下, 建議不要強行喚起他過往的回憶, 避免對他的精神造成再次打擊, 導致精神錯亂。」
弗蘭卡解釋道:「畢竟回憶等同於讓他重新經歷那些創傷。」
重新經歷……
月光下傷痕交錯的手腕、監控中血肉模糊的殘軀, 還有……
卡利西爾想起凱因斯之前說過, 他曾去到另一個世界,而來回兩個世界的契機是……死亡。
毫無血色的唇顫抖起來。
卡利西爾:「好,好,我會注意……」
弗蘭卡:「他現在身體情況怎麼樣?除了失憶還有沒有其他病症。」
卡利西爾看向臥室緊閉的房門。
卡利西爾:「他的身上沒有明顯外傷, 但正在發燒……」
弗蘭卡:「發燒?」
雌蟲一向身體強健,發燒實屬罕見,而且還沒有外傷,那很可能是內臟受損。
弗蘭卡緊張起來,聲音不自覺抬高:「那還等什麼!趕緊帶他來醫院啊!」
卡利西爾:「他……」
卡利西爾回想起方才的相遇——自己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凱因斯便倒在了他的懷中,體溫高得異常。
他一時也顧不上凱因斯陌生的反應了,焦急地喚著他,抬起終端就準備撥打醫院急救。
但高熱中的雄蟲按住了他的終端,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句話是:
不用去醫院,休息一會就好。
於是,他便將凱因斯帶回了家,
帶著死而復生的愛人,帶著滿心的驚懼、慌亂與無措,回到了他們曾經共同生活的……家。
卡利西爾:「他不想去醫院……」
弗蘭卡一瞬啞然,沒想到卡利西爾的朋友是這樣消極避醫的傢伙,更沒想到卡利西爾竟然就這麼由著他有傷不治,有燒不退。
弗蘭卡:「好吧,那你再觀察一下,給他用酒精擦擦四肢降溫,燒得太高記得注射退燒針……」
不過左右雌蟲生命力旺盛,又有修復劑維持穩定的精神海,大部分的傷病都能自愈,卡利西爾還是軍雌,對照顧傷病患也熟練,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弗蘭卡:「但如果他持續三天都不退燒,那就一定要來醫院了。」
卡利西爾:「嗯,我知道了……」
卡利西爾掛斷通訊,給軍部發去了休假申請。他在臥室門邊來回踱步了數次,終於還是忍不住推開了房門。
他受不了凱因斯不在自己的視線內。
一刻都受不了。
昏暗的臥室里,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投下朦朧的光影。
雌蟲強大的夜間視力讓卡利西爾清晰地定位到了床鋪中央,被子聳起的弧度。
凱因斯……
卡利西爾悄無聲息地靠近,跪坐在床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那張朝思暮想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