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儀,怎麼許久沒有聽見你彈琴?」
謝蘭儀掛著臉說:「沒心情。」
劉義隆笑道:「那是你不夠開闊!嵇康臨刑,《廣陵散》一曲絕響,哭倒刑場多少人?!」
謝蘭儀冷笑道:「陛下若是賜妾一死,妾一定含笑奏一曲。」
劉義隆吃了一噎,可馬上又笑嘻嘻說:「誒,等天下平靖些,我到各處出巡,我們去廣陵看潮水好不好?」他見謝蘭儀不願意理睬,已經自顧自在那裡繡起花來,倒也不惱,坐在她身邊,看她麻溜兒地一針針一線線地在繡架上勞作,便也在她身邊指點江山:「……這鶴羽還不夠飽滿,怎麼弄得鎩羽而歸似的?還有這丸朝陽,隱在雲霞中時不是這副樣子的……」
他突然又說:「我以前替先帝鎮守各關隘時,曾到過廣陵,親自登岸邊碣石,東望滄海,潮水氣勢恢宏,浩浩湯湯,浪拍礁石時,宛若雷鳴在耳。實在是不可不去一睹風采!」
謝蘭儀有這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心動了動,旋即氣惱地告誡自己,別被劉義隆的花言巧語哄騙了。她撇撇嘴不吱聲,倒要看看他一個人能絮絮叨叨多久。果然,他大談了一會兒廣陵潮,又講了講他出鎮荊州時的事情,終於住了口。謝蘭儀等著聽他拔腳離開的步伐聲,半晌沒有聽到,不由好奇地偷眼往身邊一望——
一下子嚇了一跳,劉義隆湊在她側後方,一點呼吸聲不聞。劉義隆輕聲道:「我摒著氣呢,不會吹散了你的絲線。」
謝蘭儀扭頭想躲,被他輕輕攬住,在脖子上啄了一下。謝蘭儀厲聲道:「陛下!」
劉義隆笑道:「你再拿繡花針戳我呀,看我躲不躲!」
謝蘭儀淚珠子直在眼眶裡打轉兒,更加提氣高聲道:「放手!」
強扭的瓜不甜,劉義隆有些沒意思,加之看到她氣急而漲紅的臉頰脖子與耳朵,訕訕地撒開手。謝蘭儀的眼睛裡滾落下一串淚珠,靜靜候著劉義隆大發雷霆,或是怎麼陰狠地處置自己。但他只是靜靜的,過了很久才說:「對不起,我忘情失儀了。」
「陛下乃是至聖之人,若總是這般『忘情』,難免叫人齒冷。還請陛下自重!」
劉義隆聽著她帶著哽咽泣涕的聲音,心裡墜墜的不好受,那些想與她爭辯的話、想威脅她逼她就範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
他像做錯事般立在她身後,她在哀哀地哭,仿佛是貞女被侵犯了似的。劉義隆終於說:「你想要要什麼,我盡力滿足你好不好?」
「我什麼都不想要!」
「難道……」劉義隆緩緩說,「見見玉秀這個恩典也不想要?」
謝蘭儀猛地轉過頭直直地盯著他:「陛下不要再拿玉秀威脅妾好麼?!」
劉義隆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發聲:「你就是一直這麼想我的?——你設計讓潘淑妃邀請諸王進京為我賀壽,難道就沒有別的意思?」
這回,輪到謝蘭儀愣住了。她這才體悟到潘淑妃的話意:他們倆竟然相互這麼了解!若不是仇讎,還真的可做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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