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濬笑道:「可是阿母以後不是少了一個能說話的人麼?」
潘紉佩亦笑道:「我兒長大了,有了謀略本事,我還求外人做什麼?以後但有話,我們互相誡之便是。你想,母子連心,天下但有相傷互叛的兄弟、姊妹、朋友,乃至父子,可聽說有幾個母子不彼此照拂的?有我的,便有你的,有你的,便有我的!還要她謝蘭儀作甚?」
她這邊殺機剛起,還未能找到機會,謝蘭儀卻已經有所動作。義陽王劉昶封爵,少不了一場熱鬧的家宴,十三歲的劉昶雙眸明亮如晨星一般,酒宴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喝了三小杯便笑吟吟道:「各位阿兄阿弟,如今國庫空虛,父皇幾次下旨禁酒,只為糧食不夠,不能再奢靡地用來釀酒了,所以我們這裡,熱鬧是熱鬧一下,也當有所節制才是。」
太子劉劭從來不屑去兄弟們的分封家宴露面,居長的兄弟便是劉濬,少不得也要協助著自己的小兄弟安排筵宴,做出兄友弟恭的表象出來。
忙活了一通,終於送走了其他兄弟,劉濬笑道:「阿弟這些日子不妨在建康再好好玩一玩吧。義陽地屬河南,離北魏頗近,現在雖然算是太平,不過剛經歷了兵燹,百廢待興,只怕日子頗不好過呢。」
劉昶記得母親切切地吩咐,笑笑並不多說話,只等見劉濬似乎要走了,才出去送客,他揮退身邊的從人,親自陪著劉濬走過夾道的海棠和柳樹,伸手拂了拂柔軟得仿佛在挽人的柳枝,回頭對劉濬笑道:「二兄,我阿母說,有一件事在她心裡憋了好些年了,如今要離開建康了,實在耐不得,怕這個秘密會帶到棺材裡去,讓阿兄永遠蒙在鼓裡。」
劉濬狐疑地回頭看看個頭還是個少年郎樣的弟弟,笑問道:「哦?這倒有趣,是什麼秘密呢?」
劉昶憨憨笑道:「阿母哪肯告訴我!只說,請二兄到東城郭外,燕雀湖西邊的蘆葦盪中,有一戶買鹽的民人家,那家的婦人姓夏,小名喚作『阿壽』。餘外一問便知了。」
這個劉濬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字,背後藏著暗黑宮闈中偌大的秘密。劉濬愣愣地瞧著劉昶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是說不出的心慌意亂,又是說不出的立刻揭開這個秘密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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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往平城的車馬速度並不快,因為疲憊的人馬再也無力支持之前飛襲的速度,歸心再似箭,也敵不過這樣一場大仗帶來的心靈的損傷。謝蘭修在金根車裡仔細地為阿蘿又換了一次藥。阿蘿身上的道道鞭痕,起伏猙獰,大約永遠都不會消褪了,但阿蘿似乎也忘卻了那日的痛苦折磨,「絲溜溜」吸了幾口涼氣,披好衣服,臉上又掛上了慧黠佻巧的笑容,還伸出一根手指,把謝蘭修頰邊的淚跡擦了擦。
謝蘭修對她充滿了愧疚,但往往見她笑顏,心裡那些苦楚也能減輕多半。窗外的景致不經意間閃過,綠遍山原白滿川,四月底的春光無限美好。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再看多久。
夕陽西沉,到了大軍停駐的地方,破落的村落外寬闊的打麥場上立起了無數氈包,軍中伙夫送來今晚的膳食——有菜有肉,其實真不算差,謝蘭修望了望網城中間被層層保護著的御幄,上面的泥金頂被斜斜落日照耀得金光熠熠,觸目生輝,但又仿佛遙不可及。她默默地坐下來,把食盒裡的飯菜一分為二,選了多的一份遞到阿蘿面前。
阿蘿徵詢地看了看謝蘭修,搖了搖頭,拿著筷子打算把肉再撥回去。謝蘭修擋住了她的手,苦笑著說:「不是和你客氣。我著實吃不下。如今東西難得,別糟蹋。」
日頭終於落下,天地間陷入一片黃昏昏的境地,軍中放牧著一些馬匹、駱駝,也有供食用的牛羊——也是鮮卑族早年放牧為生的傳統習慣——此時都到了歸圈的時候。哞哞聲、咴咴聲、咩咩聲,加上驅趕者帶著歌腔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一時竟有種溫暖的錯覺。謝蘭修陶醉地觀望了一會兒,瞥向阿蘿,結果發現她更加陶醉,嘴角帶著小小的小渦,使得那張臉雖不年輕,卻有童真寫著。=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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