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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義隆冷笑了兩聲,問:「那麼,你和劉劭來往那麼多的書信,倒像是查得挺明白的嘛!」他隨口念道:「譬如:『弟曾美言家下奴子數人入府庫,未料其貪跡彰明,若彼人知,則必叱責否罰,弟欲令過不上聞,還請天師做法相救』;又如:『南第早歿,嚴及王當早作處置,殿下適言彼人屍位日久,可知天師能通達天意,早收彼人性命否?弟恭候兄早膺帝位,願以手足侍奉!』……」劉義隆念著念著,臉色變得青白過平日三分,唯有兩顴出現了異樣的紅色,他手指叩了叩坐榻的烏木邊框,咬牙道:「『南第』自然是東陽公主,『嚴』是嚴道育,『王』是王鸚鵡,『彼人』便是朕了吧?」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你如此盼著朕死麼?!」

潘紉佩尚未完全聽懂這些文縐縐的詞,但見兒子臉色煞白,而劉義隆驟然爆發,也嚇得不輕,怒斥劉濬道:「你瘋了!雖是假裝與太子交好,也不該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吧?!」

劉義隆冷笑道:「他沒瘋,瘋魔的是你!你還當你養的好兒子是個大孝子、大忠臣,卻不知他早把禮義廉恥忘到腦後頭去了!你也是好樣的!嚴道育埋在含章殿下的玉人,是你批准的吧?——否則還有誰有那樣的能耐?」

潘紉佩幾乎傻了,結結巴巴半日才道:「妾沒有……妾這麼做,又為了什麼呢?」

劉義隆看著她可憐兮兮的臉,想著她以往的愚蠢和嬌俏,連在一起便覺得生不起氣,他撇過臉,搖著頭道:「你是個蠢貨,虎頭則不僅愚蠢,而且還一肚子野心!劉劭想我死了,能登臨帝位享榮華富貴,你和劉濬圖什麼?摻和這樣的事?依附這樣個人?你們母子有我,尚能保現世平安,若一日無我——」他看了看哭得梨花帶雨的潘紉佩:「你還想在劉劭南面之後在他手下討生活?」

潘紉佩察言觀色還是靈的,見這話出來,就知劉義隆的心又軟了三分,不由哭得更加哀戚:「陛下!陛下!我和虎頭哪裡不知道陛下於我們的重要性!只是不知何人陷害,竟把這樣一個屎盆子扣腦袋上來了!我和虎頭原是出自一片好心,沒料到辦下了壞事。陛下若要責罰,請不要責罰虎頭,責罰我便了!」

劉濬身體伏得低低的,垂著腦袋任誰也看不清表情。潘紉佩的話他若尋常聽見倒也會有些感動,可是想著燕雀湖邊那個一臉褶子的婦人——夏氏阿壽比潘紉佩還小上幾歲,卻被艱難的生活和無盡的懷念折磨得蒼老憔悴。那日他逃也似的回了王府,可是親娘的那張臉卻噩夢般一直在夜晚出現。他恨身邊這個女人,她假借「母親」之名,只怕也不過是利用他而已!

這時,劉濬聽見父親冷哼的聲音,才答話道:「父皇明鑑!兒臣不合依附太子,做下這樣悖逆的事情,卻並不是出自本心。以後兒臣定當洗心革面,請父皇饒恕兒臣這次吧!」

潘紉佩又悲傷又害怕,膝行到劉濬身邊,伏在他的背上哭泣道:「陛下!妾只這一個兒子!他就是妾的命啊!你饒他一次吧!他日後再也不敢了!」

劉濬覺得噁心得難受,又不敢亂動,只好蜷縮著躲避,卻不料他越縮緊,潘紉佩越抱他抱得牢。倒是劉義隆,終於生出些不忍來,嘆口氣道:「這次的事朕壓住了,你給朕監視太子,有什麼情況立刻來報。若再有勾結巫蠱的事,你就不要想活命了!」

劉義隆怒氣沖沖走了,潘紉佩這才略略鬆了一口氣,她捶了劉濬的背兩下,怒罵道:「你怎麼回事,和劉劭那小雜種走得那麼近?我幫你鋪了那麼好的一條路,你依附他做什麼?他當了皇帝,心裡頭還能有你?」

劉濬不屑與她爭辯,一閃身躲開她的拳頭,冷冷一笑,起身振衣,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他只能信自己的感覺,餘外無人可以篤信——包括這所謂的「親娘」。

攤上這麼個不聽話的兒子,潘紉佩心裡也悲哀。想著好在那時沒能及時殺掉謝蘭儀,自己還有個出主意的人,她決定忘記自己以前起過的殺念,沒事人一樣坐著宮中的小車,前往滋畹苑拜訪。

謝蘭儀木著臉聽潘紉佩倒了半天的苦水,臨了卻在她眼巴巴問計時冷冷淡淡說:「我如今是個在外的妃子,能幫上什麼忙?陛下既然對太子起疑,就讓他疑好了。太子大逆不道,遲早會叫陛下知道。」=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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