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伊始,南城就接連下了兩場暴雨,整座城市被從裡到外淋了個透。
蘇英和裴振那陣子特別忙,有時晚上都不會回來,裴知憫一直以為是他們工作上面出了問題,直到那個周**吹雨打的午後,家裡窗戶沒關嚴,陽台一地狼藉,她清理完時,在客廳的垃圾桶里看到了一張南城第一人民醫院的繳費單。
裴知憫腦中「嗡」的一聲,沙沙的雨聲瞬間像消音了似的,她不敢相信地盯著單子上的姓名和它下方的「中度腦梗」看,等緩過來時,再一瞟那上面的時間,是十天前。
蘇英和裴振回來時,裴知憫已在沙發上坐了許久,她裝作無事發生樣,旁敲側擊問道:「爸媽,你們這段時間這麼忙,是出事了嗎?」
蘇英和裴振對視一眼,隨後故作輕鬆道:「你想多了,哪有什麼事。」
「真的?」
蘇英回答得斬釘截鐵:「當然是真的。」
「爸,媽,」裴知憫閉眼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眶還是有點紅了,「你們還想瞞我多久?」
裴振和蘇英聞言,同時愣了一剎。
裴知憫拿出那張繳費單,「啪」的一下,按在茶几上,倔強認真地問:「外公病重為什麼不告訴我?」
蘇英的表情僵在臉上,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快就發現。
蘇獻培這次的腦梗發生得突然,在ICU里住了一周才出來,他們尚且都被嚇到了,更別提她一個孩子,況且高考迫近,一家人都說先不告訴她。
蘇英攥緊了手心,坦白道:「離你高考不到一個月了,我們怕告訴你了會影響你考試。」
裴知憫心碎地低下了眼,無力感緊緊將她包圍著,壓得她都快要喘不過氣了。
裴振也在一旁說:「你外公那裡,我們會照看的,你一個學生,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到時候再耽誤你學習就得不償失了。」
裴知憫表情毫無波瀾。
什麼是得?什麼是失?人好像總在衡量這個,可世事無常,得失難量,很多你現在認為平淡無奇的東西,也許會在多年後的某一個深夜、某一個時刻又感覺幸福珍貴,那時你才會恍覺,你曾經得到的,或許是另一種的失去。
世上之事千萬多,唯有時間和生命不能重來,如今她和外公站於兩端,橫亘著各種抗力,像隔著萬水千山。
一股冷風從窗台的縫隙里跑進來,叫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裴知憫手心冰涼,深深呼了口氣,再抬頭時,眼底一派平靜:「爸媽,你們都認為,高考比外公還重要?哪怕在這期間,外公不幸離世,你們也會因為高考而不讓我知道?」
蘇英一瞬間啞然。
那一刻,他們三個人都在捫心叩問這個問題的答案。
沉默半天,裴振長嘆一聲,拍了拍膝蓋,起身對她說:「走吧,去醫院看看你外公。」
潮濕的街上,雨腳連綿不絕,拍打聲清脆,車裡放著廣播,女聲溫柔悅耳,裴知憫靠在車窗上安靜地聽著,沒人知道,那些字一個都沒進到她的耳朵里。
下雨天,路上的車開得很慢,他們運氣還不好,接連遇到了幾個漫長的紅燈,總算到了醫院時,天都暗了。
進病房前碰到外婆,老人家和裴振對視一眼,就什麼都明白了。
「外公……怎麼樣了?」裴知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睡著了,」外婆把房門帶上,放低音量,「這幾天的檢查數據都很正常,沒有生命危險,你別擔心。」
裴知憫稍稍鬆了點氣。
「囡囡吶,不跟你說是我們共同商量決定的,你別因為這個和你媽媽吵架昂,」許蘭君握著她的手,輕輕撫摸了下說,「這裡有我們,你現在的主要任務還是高考,要好好為你的未來努力。」
裴知憫眼眶微濕,抿嘴道:「我知道。」
「不能哭,」許蘭君抬手擦乾她濡濕的眼尾,「等會讓你外公看見可要傷心壞。」
裴知憫吸了下鼻子,綻開了個很標準的笑臉。
許蘭君笑了下,下樓去丟垃圾了。
裴知憫站在門口,做了個深呼吸才推開門進去,柔和的白熾燈照下來,蘇獻培穿著藍白色的病號服躺在床上,面容安詳卻又枯槁,兩鬢斑白,垂垂老矣,裴知憫抹了把臉,抑制住想哭的心,靜靜地守在床邊。
蘇獻培是半小時後醒來的,看見一旁的裴知憫,他微微恍了恍神,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認識我了?」裴知憫眨著眼,俏皮地問。
不是幻覺啊。
蘇獻培笑了聲,語氣輕鬆得像是她回家了一樣。
「來了啊。」
這老頭和她爸媽是一夥的,裴知憫哼了聲,低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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