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憫懵然:「什麼花?」
虞淨說:「垂絲海棠。」
裴知憫有點糾結,一是她沒畫過,二是時間問題。
為了請動她,虞淨把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裴知憫傻傻地問了一句:「我要是沒畫出來,你會損失很多錢嗎?」
虞淨直直地點頭,給出了個「那可不」的表情。
裴知憫末了應了下來,花的結構比人體結構好掌握些,她在網上找了好多海棠花的參考圖案,又跟著教程學排版,畫了近二十天,才有了一張「勉強能看」的成品圖,虞淨把照片發給了自家的打版師傅看,他非常滿意,當即就說可以。
這事就這麼成了。
樣衣出來後,奶奶也覺得沒問題,虞淨便按照傳統付給了她一半的版權費用,裴知憫看著那一串數字,眼睛都睜大了,第一次畫這麼值錢的稿子,她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你真沒多打個零嗎?」
虞淨都笑了:「這可是要買斷價,我們付了錢是可以永久生產的,我奶奶肯定能把這錢賺回來。」
她們沒虧就好。
虞淨和她商量道:「等開始旗袍批量生產時,我再付你剩下一半的錢,可以嗎?」
裴知憫傻樂著:「可以可以啊。」
往後幾個月,虞淨都在忙著打版和上新旗袍的事,裴知憫則一直在學校複習,從酷暑到初秋,她白天捧著專業書狂背狂做題,晚上抽時間畫稿。
就這樣忙到了十月底,青城下了一場雪,這是今年的初雪,裴知憫從自習室出來,看見這漫天飛舞的雪花,眼眶不自覺地發酸了。
來青城三年,年年都下了雪,她卻早已沒了當年的歡喜,周圍很多玩雪打雪仗
的學生,笑聲暢快又肆意。
裴知憫撐著傘,慢慢走在雪地上,身邊白雪紛飛,她拿出手機給許蘭君打了個電話,鈴聲響了好久才被接聽。
「囡囡呀,我剛才在燉湯,手上髒,沒來得及第一時間接。」
許蘭君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慈祥。
「沒事兒,外婆,」裴知憫好奇問,「你燉的什麼湯啊?」
「蓮藕排骨湯,」許蘭君把火關小,走出廚房,「排骨是早上去市場買的,蓮藕是昨晚鄰居阿婆送的,脆生生的嘞。」
裴知憫輕輕一笑:「燉好了嗎?」
外婆看了眼廚房:「還沒呢,剛開火。」
電話那頭很寂靜,還能聽見犬吠和咕嚕咕嚕的湯水聲,這是曾經最平常的畫面,如今卻好難得。
「外婆,」裴知憫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完整的六瓣,「我這裡下雪了。」
「嗯,」許蘭君笑著問,「好看嗎?」
「好看,裴知憫看向遠處潔白的雪景,頓了頓說,「只是——」
老人家疑惑:「只是什麼?」
裴知憫看著這滿天大雪,聲音里藏了三分哽咽:「我想你了,外婆。」
她不知道,這話一出,電話那頭的老人也濕了眼眶。
「外婆一直在。」
裴知憫聲音含笑:「我知道。」
雪地起了風,吹得枝椏搖晃,祖孫倆聊了一會兒,最後以裴知憫的一句撒嬌「我也想喝蓮藕排骨湯」結尾。
那時她只是這麼一說,可是她沒想到,隔天中午,外婆真的帶了一盅湯來了青大,裴知憫看著這個年近七旬的老人,渾身沾滿了風雪,就為了給她送湯,真的是都快要哭出來了。
湯還是熱的,外婆說今早上才燉,一燉好她就坐上了高鐵過來了,裴知憫聽著她講,幾乎是含著淚喝完的,完事後,她帶著外婆簡單逛了下學校,差不多三點,許蘭君就要走了,蘇英會在動車那頭接她,裴知憫把外婆送進站台,一老一少遙遙相望,都紅了眼眶。
後來,裴知憫把全身心都放在了備考上,畫稿也不畫了,腦袋裡的弦繃得越來越緊,直到十二月下旬,研究生考試結束,她才終於卸下了一身的擔子。
那時剩餘的版權費用已經結清,裴知憫拿著那錢,去了一趟虞淨的故鄉江都玩,不愧是杏花煙雨的江南啊,這裡的風都是柔軟的,能洗滌一切都辛苦和疲勞。
虞淨給她當導遊,帶她去了著名的風景區和梧桐大道,隆冬天氣,梧桐樹已經掉了半樹的葉子,樹木寂寥,在一排排樹下漫步,別有一番滋味。
「夏天的梧桐樹才好看,」虞淨說,「翠綠得像是要潑出來似的。」
裴知憫笑著道:「我外婆家也有梧桐樹,只不過沒有這麼高。」
「那當然了,」虞淨揚起小臉,「江都的法國梧桐可是全國聞名的。」
「確實。」
長長的梧桐大道,她們走了一個半小時才到一個景點,逛完了都過了四點了,回到虞淨家,虞淨的奶奶聽說她就是幫忙畫稿的人,還是自家孫女的好朋友,當即就說送她一套旗袍,裴知憫拒絕再三未果,便順了老人家的心意。
奶奶為她量體裁衣,又拿出布料和花紋供她選擇,裴知憫不太懂這個,按照老人家的介紹,選擇了一套月牙白的暗紋全開襟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