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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庭州不知,少年執念可破天。從季與京決定為好友報仇那天起,他每日睡眠時間絕不超過三個時辰。

他確實沒有名師,但他曾親上岑天宗,那個以徒眾以肉身和鐵拳強悍的宗門求到了訓練之法。從此日復一日,風雪無阻。

從家貧卻受盡家人寵愛的清雋少年,到今日聲名赫赫震天下,季與京所有的不過是一「軸」字。

他要,他埋頭干。

軸之一字,寫起來做起來皆簡易,可能做到的屈指可數。可一旦做到極致,便是驚艷世間的人物。

裕永做到了,他用一個鼎盛世家的覆滅慰藉死去的家人;吳庭善做到了,在他徹底老去之前廣袤西地因他手中的刀走向安平;明淺做到了,她

為守護一人不斷走高,從此潯國說「將」再繞不過她;嶺東四將做到了,貧苦人家的兒郎憑赤手空拳建功立業。

林青黛也做到了,讀萬卷書,縴手也能控江山;她曾心心念念推著嶺東走向繁盛,如今春至萬物興,嶺東也沐浴在春光里。

……

盛世,原該如此。

天驕林立,宛若過江之鯽。群星璀璨,才能照亮前路。

大亂鬥中,盛世竟是悄然來臨。雖然還很模糊,但切切實實地出現了。

內力躁動,強打不斷,洛庭州開始後退,一步又一步。

數百招,他的手已無法再戰。

季與京的劍,也終於捅入他的心窩。

「看在吳將軍的面子上,我讓人為你收屍。」

痛感尖銳,讓洛庭州不由垂眸看向傷處。他如何也想不到明月城竟是他的葬身之地,賺了錢沒命花。

可悲,可悲啊。

然而結局已定,後悔又有什麼用。

「若可以,請季將軍將我的骨灰送給我的師弟。」

暗中較勁兒了一輩子,到頭來,最信任的人竟還是少年時認識的人。

季與京沒應,劍捅深後抽出。

鮮血迸發時,他躍下城樓頂,以蠻力開了明月關的城門。

梧桐鳥的叫聲再度響起,從新聽到,立即率兵前壓。

戰前動員他略去了,只說了一句,「將軍說了,戰後安排大家相看!」

鬨笑聲起,他又說,「早就想會會張家軍了,走!」

季與京沒在門口逗留,他對自己的兄弟很有信心,也全然地信任。

他深入明月關,尋找張祺遠。

今日若不能誅殺他,此戰即使勝了也有瑕疵。

這會兒,他怎麼也沒想到尋到張祺遠竟是這般容易。沿著城門往前走,快盡頭時,張祺遠站在那裡。無盔無甲,簡簡單單的藏青色衣袍,腰間掛了玉牌。周遭暗霾,唯有它無聲發著光,瑩潤而高貴。

不用細看,季與京都知是張家傳家玉牌。

它的存在就是為了提醒人們平民和世家之間隔了天塹,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

事實確實如此,但季與京覺得這樣不對。

財富該取決於能力,而不是既有的階級。

半盞茶的工夫後,季與京到了張祺遠近處。隔了半丈距離,他停下了腳步。

「季與京,你覺不覺得你是好命之人?」

剛停下,張祺遠已經開了口。

季與京無言以對,他也不介意,兀自說著其他的,

「所有人都在為你入帝都鋪路。」

林青黛,劉同安,默默在極北之地抗北宴的慕清槐和冷伽藍,他們甚至將北黎都聯合起來了。吳庭善解決了蒼藍之後,令黃振全率八萬大軍入嶺東,連同南部吳興旺大軍和嶺東軍,三軍集結主動出三溪鎮攻伐東韶。

這些就算了,現在連宋雲彥這個當朝四皇子……

張祺遠不想承認,但昨夜那封來自南部的密報多少讓他心態失衡。

南部主將秦逸寧率大軍入帝都,以護君為由。四皇子雖未顯山露水,但南部一直安靜自保,卻在宋雲眠毒殺了皇后和二皇子這個節骨眼上出兵。

深層次緣由,其實並不難猜。

宋雲彥想回帝都救母,同時想為季與京入帝都分擔火力。

全盤皆動,眾人才知,自己生活的國度竟是這般的強悍。以前亂且散,才顯頹弱。

這話一出,季與京大概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嘴角細微牽動,「我該為此向你道歉嗎?」

「從前你和霍家之流享盡世家帶來的好處,你們可曾向萬民道歉?可曾有過一絲的愧疚?」

「你這話中涉及的皆是這方土地上最驚才絕艷的人物,我可沒本事控住他們,他們做這些也不是為了我。」

他們在為民而戰。

為他們生活的這片天地斗生斗死。

「當然,這裡面也確實存在感情。」

親情,友情,愛情。

只要是人,都無法做到完全不被「情」字牽絆,但牽絆了又能怎麼?難抵他們樂意。

「這些,都是你這種寡情薄意以自我為中心之人永遠無法理解的。」

「多說無益,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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