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掩的裡屋門被推開,齊珩沒什麼表情,他的眼神深邃,「婚不是八年前就已經退了?祖母和母親別想太多了,蘇姑娘現下不過是在我們這住段時日而已。」
又將眼神遞向蘇嶼,「你若不介意,我就把你當親妹看待,你此後可隨桑寧喚我一聲阿兄。」
這便是要與她撇清關係了。
不得不說,此話甚得蘇嶼之心,她本就是寄人籬下,又不知父親信里究竟如何把她安排了的,若是由她口中說出個反對不願意來,怕是今後這些人對她都得變個模樣。
而如今齊珩既然都這樣說了,那她可就只好順勢而為了。
「祖母,嬸娘。」
蘇嶼莞爾一笑,笑裡帶了點勉強,把倚人廬下的悽苦模樣表現的淋漓盡致,卻又十分明事理。
「既然齊珩不願,蘇嶼也不強求,本就是我父親毀約在先,齊家現不計前嫌肯收留我,已讓蘇嶼感激涕零,怎會再奢望些別的?祖母今後就當多個孫女,羅嬸娘就當多個女兒,蘇嶼他日若有了好前程,定當結草銜環以報齊家今日大恩。」
一言畢,各思量。
齊珩冷冷瞥過那說的條理清晰的窈窕身影,他就知道,果真還是存了這個心思來的,想斷就斷想結就結,當他齊家是個什麼地方?
如今趁早說開,也能斷了她和祖母母親的這心思,於她,於齊家都好,況且這般朝令夕改反覆無常的岳家他也實是高攀不起。
「我阿兄一向說一不二的。」桑寧望著齊珩出裡屋的背影,哭喪著臉,不太高興,到手的嫂嫂飛了。
「珩哥兒莫非心裡有人兒了?」老太太蹙眉,就算不中意,可當親妹相待,也把這心思展的太明白了撇的太清了些。
「阿兄平日裡無非就三點一線,劉家書塾家裡和裁縫鋪,啊……」桑寧突然又想到什麼,「莫不是婷姐姐,前日還瞧見她和阿兄說話,她可是與阿兄。」
桑寧像個小大人似的苦思冥想,學了兩個詞就現學現用起來,不過實在也不見阿兄身邊有什么女子就是了。
「兒大不由娘。」自家兒子一向是最有主意的,羅氏淡淡嘆口氣,齊珩不願意,她們這些人縱使再喜歡這蘇家這姑娘也沒法子。
「好姑娘不妨事,縱然結不了親,我們齊家也斷不會苛待你。」老太太慈愛的撫了撫蘇嶼的鬢角,卻見她神色不太好,於是道:「看你今日也累了,不妨好好睡一覺去,晚飯的時候讓桑寧叫你。」
蘇嶼聞言應了後,就回屋了。
雖告訴她是專門為她來新縫的素色被褥,卻布料也是喇人,床鋪上鋪了褥子也是好硬,翻兩次身硌的骨頭疼,她且不敢大翻身,實是怕掉下去。
她側著身子躺著,看那紙糊的直欞窗戶,整個人都感覺與現實割據開來,一閉上眼就是抄家時候的樣子,又或者是雨濛濛的街道和那髒垢的牛車,她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睡一陣醒一陣,睡也睡不安穩。
直到桑寧來叫她,她睜了眼,見天已黑的徹底,站起身來卻覺頭有點痛,身子也不大爽利,衣服尚黏在身上,她其實從剛到的時候就想洗澡沐浴換衣。
一人一碗青菜面,還有兩碟小菜,三絲蔬菜卷,油燜春筍。
老太太習慣自己在裡屋吃,孫媽媽做了晚飯就回自個家裡去了。故而飯桌上用飯的就只有羅氏桑寧她還有那個看著面冷心也硬的……秀才公。
蘇嶼看著面前不少的面也實是吃不下,期間羅氏還問了兩遍是否不符合胃口,喜歡吃什麼,她為了不顯矯情使勁吃了不少,卻是覺得更不太舒服了。
飯後羅氏去做活了,她一下午沒在鋪子裡,定製的衣服不少,得在明天之前完工。於是蘇嶼拉著桑寧問若是想沐浴當如何做。
桑寧眨巴著眼睛,「找我阿兄啊,讓他給你打水燒水。」
「不用不用,你阿兄在埋頭苦讀,不便打擾他。」蘇嶼忙擺手,然後又很為難的看著那軲轆水井,「桑寧,把桶放下去打水然後再搖上來不難吧?」
桑寧搖頭:「不難。」她時常見她阿兄打水,很簡單的。
桶很順利的放下去,讓蘇嶼欣喜幾分。但無論如何卻是打不上水,水桶飄在水面上沉不下去,桑寧學著齊珩的樣子扭著身子教她,她也握著繩子扭著身子,不過基本無濟於事。
一雙手握住了她手靠上的繩索,「我來吧。」
是齊珩,他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似乎幫她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順時針轉了兩下桶使勁往反方向一拽繩子,順利的把水桶沉了下去。
「哇。」蘇嶼驚呼,齊珩面無表情地看過來,蘇嶼遂低下眸子不再看他,眼見著他要去搖那個軲轆把手,蘇嶼不想再麻煩他,忙道,「謝謝,下面我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