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一點,便湊近吹一下。
從他口中拂出的風,又柔又暖,拂去痛覺,剩來柔情。
然後是足背上,被磕絆後的血色劃痕……
不知他這樣邊擦邊吹了多少回,只知到最後,他徹底埋下了頭,親上她足背,在吻她的傷口。
隋棠在淚光中,看見他如斯模樣。
她何德何能?
她縮回了腳,這人便又近身給穿好襪子,輕輕放在氍毹上。
卻始終也沒有抬頭。
「你……」隋棠從榻上下來,跽坐在地。
明明他是可以有自己的孩子的。
卻說願意過繼子嗣。
「不該是你低頭,你今歲已至而立……」隋棠沒有勇氣看他的眼睛,也沒法直面他,便捧起他面頰,抱入自己懷裡,「你、你納……我給你、納……」
【我給你納妾吧。】
【以後妾室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
【我會善待她們的。】
她自己開口,來日尚可安慰自己,他只是聽她的話行事,沒有、沒有負過她……
隋棠將人抱緊,睜眼看這個世界。
世界在她眼中。
這個世界本就如此,不能生養的妻子給丈夫納妾以傳子嗣,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何論他還在她懷中。
她輕輕笑著,垂眸親他髮鬢。
親一下,話從心底升騰;再親一下,滾到喉嚨;親得他身子發燙,自己身子發軟,話到了唇邊。
屋外二月早春夜風料峭,徘徊不去,瘋狂拍打門窗。拍得滿殿燈火搖曳,燈芯炸開,燭淚紛垂。
是倒春寒,比冬日還冷,凍結她全部語言。
隋棠還在笑,笑意盛放在淚雨里,似花開至荼蘼。
她是說不出那些話的。
她半點也做不到同旁的女子分享他,這是對她和他情愛的玷污。
她也不想聽他與別的女人的孩子跑來喚她「母親」,這欺負了他人,也侮辱著她。
她頭一回對他生出恨意,恨他給了她完整無缺的愛,把她教得不知天高地厚。
她做不到。
做不到。
於是,她在倉皇逃離他時,落在他耳畔只剩了三個字。
「對不起。」
*
「對不起。」
跪在地上的男人,忍過喉間血腥,喃
喃開口。
一切都如他料想地走。
他的妻子,驕傲如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又是良善如斯,在靜默十餘日後,長馨殿殿門重開,她再度來到他的殿閣。
二月末,天氣開始轉暖,日頭很好,午後更是連一絲風都沒有。
隋棠穿了一身麻黃滾金邊的三重曲裾深衣,發挽垂雲髻,胭脂淡掃。一雙濯泉目,美也有,傷也有。
她如常打扮,是對自己的體面;沒有故意遮容掩悲,是在這個男人面前,不需要。
「我知南伐在即,你定是公務繁多。戰場扯著人命,在生死面前,旁的都微不足道。自該早些告知你,我的決定。不該耽誤十餘日這樣久。但是……」
她沒有進屋,站在殿門口,周遭散了人,四下只有陽光與草木。
「但是已經誤你多年,左右也不差這些時日了。」她眉眼低垂,抬手撫了撫鬢髮。
萬里無雲也無風的朗朗晴日裡,這個動作此地無銀。
她有些尷尬地放下手,半晌又終於抬起頭,連帶雙手也抬至胸前,十指託了一個封柬。
上頭「和離」二字,醒目刺眼。
她來,贈他一封和離書。
「能與你同行這一路,我很感激,是我的福氣。今日路口分徑,是我沒有更大的福氣。但是也已足夠,我能好好走下去。你也沒有必要為了我,再做無謂犧牲。我祝你來日青雲直上,子嗣綿延。也請你祝我,平安喜樂,富貴無極。」
藺稷眼前陣陣暈眩,涼白指尖觸上書柬,接過。
「你既接了和離書,便是應了我所求。前半生苦日甚多,我不想再過苦日子。此番和離後,洛陽我是回不去的……」
他南伐的大軍一旦取勝,自當兵回洛陽,直取京畿。她若回洛陽,只有兩條路。一是被天子猜忌,他依舊愛重她,如此當作人質威脅他;二是為天子所信,他們已經情盡,如此逼她城破殉國。所以,同他和離後,她回不了洛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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