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著一襲青綠衣裳,輕緩緩、飄飄然。
但他給人感覺可靠極了,修為和為人都是。
藍當呂心想,若是春行仙君還在,或許可據實以告。
可惜、可惜,歲月淹及,斯人不尋。
時人多不知春行仙君死訊,甚至大多仙鼎盟門人也不知。
畢竟仙緣榜沒張過榜。
可能這就是盟主想要的吧。
那樣一個人,不怪盟主心心念念至今。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有人持觴來賀,藍當呂整頓神思,恢復溫和沉穩之態。
這場鹿鳴宴上神思亂飛的不只是藍當呂。
乘輕舟迎面遇上一人,褐發高冠,碧綠眼眸。
皋蓼神色誠懇大方:「阿舟。」
乘輕舟側讓一步:
「雪母娘娘。」
轉身要走。
「且慢,」
皋蓼叫住,
「霜扶杳的病你不想知道麼?」
「燭龍的確是從我身邊走脫,沒想到害得霜小友蜃氣入體。」
乘輕舟腳步驀地一頓,咬牙道:「果然是你的設計。」
皋蓼笑聲很輕,輕得像蠱惑:
「信祖母這次,畢竟霜扶杳身體要緊,不是麼?」
「你也很想治好他吧?畢竟是你捅出的簍子。」
「你師父似乎對你不甚滿意呢。」
「平生少年時,你不願證明自己麼?」
每一句話都敲在心坎上,乘輕舟仿似中蠱,一步一步挪去。
第50章
一月前。
神木谷。
「雪母娘娘, 」
心腹的妖將盡力規勸,
「招魂術出自《魂典》,陰邪無比, 稍有不慎便會釀成大禍, 請娘娘三思!」
皋蓼冷道:
「所謂大禍無非是邪氣反噬,所損者無非我一人之命而已。」
「倘不能獲悉飛升奧秘,神木谷十萬萬生靈都將不存。」
「都將不存??」妖將大驚。
「神木谷又有什麼必要存續?」
皋蓼語氣里有些嘲諷,
「倘若不能飛升, 修出神志又有何益?徒增煩惱。」
「不如不開靈智, 飛禽走獸, 草木花魚,自由自在懵懂一生,豈非快活?何必拘在這神木谷。」
「娘娘!」
妖將大急,「您這是受了誰的蠱惑?!實在危言聳聽!咱們族中上下一心,眾妖和睦, 欣欣向榮, 為何一定要追求虛無縹緲的飛升?」
「虛無縹緲?」
皋蓼喃喃默念。
她們身處之地為萬靈殿, 妖族萬年來祭祀祈福, 萬靈殿香火不息。
殿中供奉各族先祖, 正當中的一名蛇首人身,威嚴矜肅,是女媧娘娘。
「媧皇合日月星辰,煉五彩石, 射日補天, 命敕人身,昭昭九州,和合萬國, 無不祈念媧皇的賜福。」
皋蓼頭戴一頂骨冠,眼含狂熱,
「五界當中神木谷也是最早開創的一方世界。」
「上古先民,祈雨求媒,無不拜媧皇!開陰布綱,神化潛通,地位猶在三皇之上……」
「現、如、今、呢?」
皋蓼手持法杖向殿宇四方發問:
「現如今呢!」
「分明是媧皇造笙簧,禮樂卻成了人族美德。」
「分明是媧皇點露成醴,嗜酒嗜血卻成了魔族修煉的法門!」
「人族修士奉酈清為祖師,連她都贊說媧皇『考其功烈,上際九天,下契黃壚,名聲被後世,光暉重萬物』!」
「可是到今天!世人只道她是蛇妖先祖,九州大陸還有幾座媧皇廟!」
皋蓼褐發四散形若癲狂:
「一切都是因著神木谷沒有妖修飛升的緣故!致使我妖族平白低人一等!」
「您……」
「我意已決,無須再勸,」
皋蓼額上的骨冠發出詭譎的白光,
「你去吧。若我身死,你記著,到清霄丹地請閣主高徒乘輕舟繼任妖王之位。」
妖將震懾,訥訥退出殿外。
忽攸之間殿中燈燭俱滅,皋蓼並指當空,遙遙繪一人形。
繪像既成,八方角上火光陡然炸開,將繪像圍在當中。
繪像的這一人,腰懸長劍高冠博帶,獵獵身形雄姿英發。
不過那是生前,如今麼,他的骨頭被雕磨成冠,正戴在皋蓼頭上。
「尼已向天淵渚!」
皋蓼高聲祝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