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稱諾:「謹遵盟主教誨。」
藍當呂道:「潤物無聲,潛移默化,這才是九州安寧穩固的長久之道。」
……
議事罷了,下來乘白羽同李師焉說此事,李師焉哼道:
「藍當呂倒懂你。」
「不是吧,」
乘白羽伸出一根手指戳李師焉腰眼子,「藍當呂的醋也吃?」
「他瞧你的目光活似仰望神祗,當我是個眼盲的?」
李師焉臉色冰寒。
乘白羽只道:「隨什麼人怎麼瞧我,我只瞧你如我的神祗。」
如東風乍破春水初皺,李師焉面上冰消雪融,嘆息:「你專擅拿話哄我。」
又嘆:「偏我心裡愛聽極了。」
「可不是白聽的,」
乘白羽笑道,「走,陪我到三毒境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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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雁州邊境,三界交匯之處。
此地有界碑,人族界碑乃漢白玉所制,魔界界碑為一塊玄鐵打磨而成,妖族界碑則是一株古木。
三者各有各的古樸威嚴,玄白映蒼,十分玄妙。
乘白羽與李師焉駐足觀望一刻。
「此處地氣匯聚,未知是哪位先人擇址。」乘白羽感慨。
久遠,實在難以追溯,兩人探討好一晌也沒有定論。
「罷了,」
乘白羽托出紅翡葫蘆,
「既是地脈旺處,我便在此卜一卦。」
李師焉稍稍退開半尺。
只見乘白羽並指往葫蘆下肚一點,內里焰芯瑩瑩一亮,乘白羽口述此行所求,焰芯當中霧氣緩釋而出。
裊娜蒸騰,漸成一字,字形不同於時下所用字體,是一個古形字。
「北?」乘白羽思忖,「是說三毒境北面?」
他回首瞧著李師焉笑:
「不得了,我們這裡一隻腳跨進去,是三毒境最南端,卜詞卻要我們去北方。」
「閣主大人,拜託你護我周全吶。」
「又有何難。」
李師焉沖他伸出手,他笑一笑將手遞去。
兩人勾著手指踏入魔境。
甫一跨過界碑,周遭景色驟變。
昔日乘白羽去過鬼界,那裡昏昏暗暗四時寒冷,無晝無夜,晨昏不辨,空氣里到處充斥一種似有若無血腥氣。
這裡的景象和鬼界很像,天邊日月隱匿,唯烏雲層疊累積,壓得極低,翻滾涌動如活物,隨時能將地面上的人和物吞噬。
乘白羽昂首看天:
「幽冥淵分不清晨昏,三毒境分不清晴雨,為何總有人摒棄九州大好的河山奔赴這些窮山惡水?」
「大約是求之不得,情傷難愈。」李師焉道。
「……哎,你呀你,意有所指是吧?」
乘白羽搖一搖李師焉手指,「不是喊你一起來了麼,還要拿話指摘我,又不是我教賀雪權跑來的。」
李師焉臉色稍緩:「就你乖覺。」
乘白羽彎著眼睛笑,手上搖晃不止。
「我一直在想,」
兩人走一會子,乘白羽似有所思,
「鬼氣就罷了,危及性命,凡人與修士都不能倖免,魔氣本質與靈氣並無不同,那麼人族與魔族又有什麼差別?」
李師焉:
「呵,無甚差別,即便墮魔之人也有可能無辜純善,盟主大人可是此意?」
「……」
乘白羽有些煩惱,揣揣自己袖子,「別、別,說錯話了還不行麼?只是籠統感嘆,絕無特指。」
一回可饒你,兩回真真神仙難救,乘白羽輕言款語好話說盡。
「要不然,」
乘白羽停下腳步,「你總該信我的燈芯,它只應我心中所想,只看此行會不會遇著賀雪權,你即知我心中是公事還是私情。」
聞言李師焉眉宇攸地一緊。
此時兩人距離魔族城鎮漸近,不過還是偏僻,路上行人寥寥,所御坐騎輦器迥異於人族修士常見的。
遠處一座魔族飛輦,李師焉從袖中召出一隻法器,照著制式裝點一番,拉著乘白羽到輦中。
李師焉問:「你的燈芯,不只是卜卦而是賜福?」
乘白羽喚出葫蘆召出燈芯:「它的作用,確是護佑大於卜筮。」
李師焉瞵視他良久,未發一言。
「?怎了?」
乘白羽傾身,「我怎麼覺著你不是尋常置氣?」
李師焉凝目,久久久久,神情似恍然似感慨,隱有沉鬱之意。
「到底怎麼了?」
乘白羽貼著坐下,「你從前一口一個東皇遺魂,我當你早知我這法寶來歷呢?」
這話任是兩人之外的任何人聽見,都要大吃一驚。
春行燈竟然是三皇之一的遺魂!從前多少人嘲笑乘白羽的法器華而不實,到今日怕都要大跌眼界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