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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帝批了新的德惠王府,坐落在皇城西面,院裡仍有涼屋、冰窖、荷池,可遠不如上一個舒適,每到落日時分,整個王府都罩在金燦燦的燥陽里,悶熱異常。

下人還是從前那些,少了個趙管家,又來了個王管家,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這一回不再需要王管家提醒,循規蹈矩的九殿下再不會放肆到跟奴僕混在一塊兒爬樹游水。

今年是十幾年難得一遇的大旱,西北顆粒無收,東南水流乾涸,百姓叫苦連天,民不聊生。

天災多惹人禍,朝廷的賑災糧供不應求,講究「救急救窮不救富」,引得多地鄉紳不滿,聚眾鬧事,餓死的有,於搶糧中被打死的也大有人在。

百姓衣食不保,民心流蕩,川西因而滋生出了一個邪教,悄然發展壯大,到處搶占賑災糧,為積囤糧食,減少分割口糧的人數,居然借菩薩之名為民請命,打出了「殺一人者為一佳菩薩,殺十人者為十佳菩薩」的口號,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到處人心惶惶,唯天子腳下的皇城有幾分安穩。

孟漁已回禮部有些時日,因著朝野動盪,國庫銀錢另大有作用,衡帝下旨一律宴會皆從簡操辦,他落得個清閒,只承包了嘉彥兩歲的生辰宴。

這是蔣文崢的家事,本不該由他來辦,但孟漁喜歡小嘉彥,自告奮勇攬了活,當然,生辰宴的開銷都從德怡王府里支出,只是簡單的家宴,請帖上都是自家兄弟及其家眷,吃喝的都是酒樓里尋常的佳肴,縱在這當口也挑不出什麼錯處。

孟漁親自到和豐樓擇選菜譜,每桌五葷兩素一湯,照顧到了每位賓客的口味。

一通忙活後,聽說傅至景與同僚在此處談事,躊躇著來到觥籌交錯的廂房門前。

自打他疑心過傅至景後,似乎真是寒透了傅至景的心,兩個多月過去,二人見面的次數驟減,好幾次他到傅宅去找人,甚至不知廉恥近乎諂媚地自薦枕席,得到的不是「我沒興致」就是「明日還要早朝」等等拒絕的酸言冷眼。

他半夜鼓起勇氣摟抱傅至景的腰腹,沒一會兒定會被傅至景給撥開。

有一回委屈得受不了小聲控訴,傅至景似是嫌他煩了竟冷著臉要挪到臥榻上睡,嚇得他當即噤聲,往後就再也不敢「矯揉造作」了。

傅至景如日方升,能力出眾卻不矜不伐,處事周全,結交的同僚不勝枚舉,除去陣營不同的官員,大多對他譽不絕口。

孟漁看著他一步步走向康莊大道,真心為他歡喜的同時頗為感喟。

他們到底不再是宜縣裡可以並肩的同窗了。

「九殿下。」

就在孟漁猶豫是否要進去時,廂房的門卻先行打開,是個面熟的官員,熱切地想迎他入內,「你在外頭,怎麼不叫人通傳一聲?」

孟漁抬頭一瞧,傅至景坐在靠右的位置,聞聲將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就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來客,沒有半點波動。

他承受不住這麼冷漠的眼神,退了一步,強顏歡笑道:「我只是路過,你們接著喝,不必管我。」

說著不顧官員的挽留快步下了樓,在二樓的廂房裡差人拿了些酒,扼令誰都不准來打攪他,悶在裡頭清水似的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眼冒金星,產生了幻覺,抓到了一片絳紫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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