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漁抓住他的袖子,囁嚅道:「我悶得很,可不可以出去船板上走走?」
他如今很是孱弱,跑也跑不動,再加上在海面,他又能跑到哪裡去?
男人略一思索,同意了,扶著他到船板上吹風。
今夜的月色真美,孟漁由衷地感慨,海風咸澀,濕潤的水霧撲在他面頰,他望著遼闊漆黑的海面,見不到遠處的口岸,心底沒有哪一刻比這時還要平靜。
他從出生就在為他人做嫁衣,落得個身敗名裂的死法,眼下縱是活命也不願意再被當作棋子利用了。
孟漁掙開男人,縱身一躍,一無牽掛地奔向深海,解脫地閉上了眼,任由冰冷的海水灌入他的口鼻,剝去他的性命。
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
他決定不了自己的生,卻可以掌握自己的死。
從此世間再無孟漁。
第53章
「小魚,小魚,快醒醒……」
躺在簡陋木床的少年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皺唇角繃緊,陷入了夢魘當中——說少年其實不大恰當,他來到小漁村已近五年,按照漸長的年歲來說,至少也得二十多了。
只是模樣長得顯小,加上平日裡行為舉止天真爛漫,因而淳樸的漁民都還把他當作小孩子看待。
五年前的一個冬日,一對老夫婦在岸邊發現奄奄一息的他,喊人合力把他抬回家後請了個赤腳大夫醫治,本來都快咽氣了,老夫婦死馬當做活馬醫,什麼亂七八糟的草藥都熬了往他嘴裡灌,該是說他命不該絕,居然真在兩天後睜開了眼睛。
不過不知道是衝上岸時被礁石磕了腦袋,還是被灌了太多不知名的草藥,這人模樣雖靈秀,卻是個不開竅的,記不住自己姓甚名誰,來自何處,看著十七八的樣子,說話做事還和十歲的孩童無甚差別。
村民都勸老夫婦丟了這塊燙手山芋,但夫妻膝下無子,越看他是越喜歡,橫豎找不到他的家人,也就當兒子養在了身邊。
奇怪的是,傻歸傻,但也識字。
目不識丁的老夫婦帶著他到村里請年過花甲的老秀才起名,他翻著書冊,每個字都認得,不僅會讀,還會寫,字跡端正,有模有樣,瞅著比老秀才還要好上幾分,把老秀才羞得吹鬍子瞪眼將人趕了出去。
小漁村里識字的一隻手數得過來,這下可真是撿著了個大寶貝!
村民稀罕地把他圍了起來,這一看不得了,洗乾淨了臉,哪怕穿著灰撲撲的棉衣也蓋不住的玲瓏韶秀,又逢人就笑,誰看了不喜歡?
這名字還沒起呢,村民逗他,「你識字,給自己起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