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玉蟬衣在這兒,和他一起被待在這窄窄小小的一方天地中,至少不是徹底的絕望與無望。
他心中懷著這樣一絲慰藉,想觸碰又縮回了手,最後決定閉眸,安撫起識海中的「熒惑」,不知多久,察覺到什麼,陸聞樞猛地睜開眼睛。
遠遠的,玉蟬衣正不錯眼地看著他:「天已經亮了,難道你這個做掌門的,不該去承劍門看一眼嗎?」
陸聞樞笑了,原來她在打著等他離開的主意。
他先是說道:「哪怕我離開了,你也逃不出去。」
而後又緩聲道:「宗門裡的事務已經交給了我的首徒,不必非要我在。」
他格外開心玉蟬衣能主動對他說話,輕聲道:「不必為我擔心……我也沒有那麼在意承劍門了。」
玉蟬衣心底冷哼一聲,心道:「自欺欺人。」
玉蟬衣道:「魔族異動的消息是你廣而告之的吧?你要拿這來當為承劍門正名的機會,故意弄得人盡皆知人心惶惶,好顯得你做了多麼了不得的事情。」
陸聞樞聽著聽著,眼裡堆起了笑意,輕輕嘆息著說道:「阿嬋,你怎麼能讓我放下你呢阿嬋?只有你能輕易看穿我的心思。」
沒有誰能和他真正說上話,這世上的人和事都提不起他的興趣,他很容易就會在面對他人時感到厭煩。只有玉蟬衣不會。
魔族異動的消息是他放出去的,要的就是人心惶惶。不然哪怕平定得再好,讚譽也落不到承劍門頭上。在承劍門備受非議的這個時期,他必須得這樣做才能挽回一點聲譽。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首徒他們只需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輕輕鬆鬆就會將事情辦成,簡單到沒有什麼能出岔子的地方。
他看著玉蟬衣這張和陸嬋璣不再一樣的臉,心下稍稍有些遺憾,但還是說道:「什麼時候,你答應做我的道侶,什麼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去。」
「你以為將事情交給你那首徒就萬無一失了?」玉蟬衣道,「你有沒有想過,既然魔族異動的事情成了人盡皆知的消息,自有有志之士前仆後繼,你怎麼就那麼自信承劍門能摘得最後的功勞?」
「不是問我師兄為什麼沒有過來嗎?」玉蟬衣面不改色扯謊,「因為我要平定魔族異動的功勞和好處,都落在不盡宗、落在我師兄的頭上!他正在處理魔族異動的事情。微生溟沒有你想得那樣無能,你在這裡多待一天,你的如意算盤就更可能落空。怎麼,難道你覺得,你的首徒比得過我師兄?」
玉蟬衣在賭,賭陸聞樞到底願不願意放下他對事情的掌控欲,賭陸聞樞到底是不是像他說的那樣,不再在意承劍門。
只有陸聞樞能離開這裡……她就有了逃出去的可能。
比起困死在這裡,她更想好好地將手稿帶出去。
玉蟬衣這一番話說完,陸聞樞的臉色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看起來,他似乎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
但第三天,在玉蟬衣又一次打坐調息時,陸聞樞卻第一次錯開凝望著玉蟬衣的視線。
他看了一眼靜坐調息的玉蟬衣,很快往外瞥了一眼,心道是哪怕玉蟬衣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從聆春閣里逃脫。
而他只會離開片刻,看一看首徒處理魔族異動一事的進展,很快就會回來。
拿定主意後,陸聞樞捻了心訣,逃逸出聆春閣。
離開前,他特意往身後看了一眼,不免有些放心不下,但到最後,還是轉過頭去離開了。
他設下的禁制滴水不漏,玉蟬衣身在其中,無法輕易逃脫。而且他能感受到,在他離開聆春閣之後,玉蟬衣並沒有發起攻擊。
他知道玉蟬衣不是喜歡白費力氣的性子,在沒有拿定主意之前,她不會輕舉妄動。
至多一炷香的功夫,他就會回來。
陸聞樞這樣想著,召劍踩在腳下,渾然不覺他那道長長的影子在與路邊一株野花的影子碰觸時,一團黑影從他的影子中鑽出,悄無聲息地滑進野花的影子當中。
那株野花因為他騰空時的氣浪搖擺起來,影子輕輕晃動。
隨著他御劍飛至高空,花與影離他越來越遠。
而陸聞樞當然感受不到聆春閣里的玉蟬衣向外發起攻擊,因為在他身後的聆春閣內,已經是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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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蟬衣離開了三天三夜後。
不盡宗內,微生溟已經等到了他品德告罄的邊緣,再也顧不得什麼承諾,他將巫溪蘭和殷小樂召集了起來,正打算將這兩人送去太微宗或是星羅宮,自己就去找玉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