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斯罩住凱薩琳的頭:「你們不會愚蠢到認為是她吧。」
士兵們上前。
鐵質鞋在地上發出響亮沉重的聲音。
士兵的手放在了艾洛斯的肩膀上,兩把鐵劍化架在艾洛斯的脖子上,像是蛇變成的繩子,下一秒就能將人絞死。
士兵的聲音情緒稀少,公式化地念著:「您不該蠱惑別人,這件事範圍影響太大了……您是個好人,這條街上的所有人都收到過你的援助,整個亞特蘭蒂斯都稱讚著您的美名。」
士兵說:「不過,在此之前,您也一直備受爭議。您一直保持著年輕的十九歲模樣。這已經是很大的異常了。您的衰老也太過於迅速,僅僅幾個月的時間,您仿佛過完了半個世紀。」
郁聲的視角,被動地挪了一下。
她看見了「自己」的雙手。
像在水裡泡開的褶子,上面一條一條的溝壑,沒有流水沖刷,但那些痕跡比一切傷口都要明顯。
蒼老,失去水分,瀕臨死亡的雙手。
這是一副垂垂老矣的身軀。
她仰著頭,戳了戳艾洛斯,好奇地問:「你要去哪?」
「母親?」
被保護的,有些過於天真孩子,大概腦海里還沒有被植入衰老與死亡的概念。她知道消失的概念,但遠遠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發生的後果和代價。
她甚至會好奇且有趣地看著衰老的象徵,看著那些皺紋。
太年輕了。以至於不會對任何事情感到悲傷。或許等到幾年後,甚至於十幾年後,她才會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中,無數次回味今天發生的一切,明白什麼是離開,什麼是死亡。
現在艾洛斯懶得說。她並對這件事展開長篇大論。
她只懶懶說道:「要走了。」
離開的時候,房間依舊是混亂的,布滿灰塵的,銀質刀叉沒有被擺放進該有的位置,被子也是散亂成一團。卡蘿本來想清潔一下房間,可她打掃到一半,忽然丟下被子,也跟著跑了出去。
「我也要出去玩!」
艾洛斯被押送到了木質十字架前。
期間她一直向前走,從來沒有回過頭看一眼,艾洛斯不知道卡蘿是否跟在後面,但郁聲知道。
她沒猜錯的話,這段記憶,是連接著之前的夢境,只不過順序提前了——就如同一部正在倒放的電影。
士兵停了下來。
郁聲的耳邊飄來問候,不知道誰發聲,也不知道從哪個方位而來。
「您的靈魂永遠高貴。」
郁聲抬起頭來。
夢境裡的天空依舊藍的純粹,極致,單一……固執。
——
「郁聲?」
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眼前還是一樣的河流,世界變得比以前更為清晰,視覺所獲取的信息再次覆蓋一切感知,郁聲看著眼前的世界,有些迷糊地問。
「怎麼了?」
這句回話像在玻璃上敲擊了一下。
又如同一根細針戳開腦子。
隔絕在她腦子外部的線條,開始漏風,郁聲的腦子又開始快速運轉起來。
她現在……
在和別人講話。
郁聲偏頭。
旁邊是一張相似卻又陌生的臉。和記憶中的樣子截然相反,郁聲看見凱薩琳的前鎖骨附近,有一些紅色的細小斑點,分布的很緊密。它們顏色很淺,聚在一起也並不明顯。
郁聲自然而然接上剛才的話題:「在房間裡。」
凱薩琳沒有動,她的臉對著陰影的方向,低聲問:「房間裡有什麼?」
這是一個過於私密,以及冒犯的問題。
但由於提問者太過於自然以及流暢。
郁聲就很自然地回覆:「有萊茵,我……」
郁聲的眼神晃蕩了一下,她眼前的某些光亮達到了極致,她在光亮刺穿自己腦袋之前,聲帶也跟著震動。
但她的鼓膜沒有震動。
……
郁聲在說完這兩個字之後,腦袋輕輕一點,靈魂也跟著晃蕩了一下——她的瞳孔重新恢復神采,打起高光。
回過神了。
之後,郁聲深呼吸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她剛才只說了兩個字。
「蝴蝶。」
顧簫對她來說,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腐爛的皮肉,以及像蠅蟲一樣的蝴蝶。
蝴蝶……蝴蝶又怎麼了?!凱薩琳未必知道蝴蝶究竟代表著什麼!還能搶救!
郁聲嘴比腦子快,試圖干擾凱薩琳判斷,她玩「逛三園」似開始說:「有桌子,椅子,窗子,繩子,癲子……不,我說的是店子。」
郁·文化沙漠,學歷黑洞·聲又尬笑了一下。
凱薩琳也在旁邊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