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甚至都不確定自己眼下到底是什麼狀況,他真的還能算是人類嗎?正常人怎麼都不可能在物理意義上死去活來吧?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玩家』在這個世界本來就不能被稱之為人。
白桑想著想著,突然意識到現場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
他身下是高床軟枕,垂下的床帳上用金絲繡著飛龍走獸。床帳外,隱約能看到一個個人影恭敬站立,手上捧著洗漱用品。
屋內的擺設無一不精緻,處處可見底蘊,唯獨沒有任何現代家具,好似他一夜間穿越千年,回到了古代。
在白桑注意到周遭環境時,侍女們也有了動作,她們撩開床帳,捧著層層衣物上前。
纖長的脖子低垂,繡著精緻花紋的裙擺隨著她們的腳步輕輕晃動——這不就是之前在墓里青光照映下活過來的那群『侍女』嗎?
好消息,他沒二次穿越。
壞消息,他還在墓里。
白桑皺著眉頭跟它們拉開距離。侍女們停下動作,依舊是垂眉斂目的恭謹模樣,看不出絲毫暴走的徵兆。
白桑也沒有什麼激烈反應,安然的保持著跟一群『鬼』近距離接觸的場景,思考著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一個畫面在白桑腦海中浮現。
無窮無盡的血從青銅門後湧出,淹沒整座墓,血池中的骷髏隨著血水的涌動起伏不定。
然後又變成了另一幕。
從他身上流出的血淹沒了整座墓,將古老塵封的墓穴重啟,死去的陪葬品在血水中活了過來。
這兩個場景在白桑腦海里反覆交織,他眼前的畫面跟著變了個模樣——高床軟臥化作了一池血水,瑩白色的骷髏在血水中起起伏伏。
影影綽綽的黑影黏在地上,像不起眼的污漬,沒被白桑注意。
除了血池外,墓室內沒有其他物件,但牆上全是大片大片的壁畫。
白桑低頭打量自己,骨頭上沒粘連一絲一毫的液體,整具骨架在黑暗中瑩瑩發光,與甬道里的骷髏相比,簡直堪稱絕世美人。
他大概確實不能算是人了。
瑩白骷髏感嘆了一句,咔吧咔吧的走到壁畫前,花了會功夫將幾幅壁畫分出先後順序,連成了一個大致可以看懂的故事。
第一幅壁畫上,張牙舞爪的巨大黑影占據大半空間,一個個圓形的物體散落在黑影周圍,仔細分辨,才能看出那是一個個象徵著人的小黑點。
第二幅壁畫,小黑點在巨大黑影面前俯首,獻上描繪誇張的肉山和血海。
第三幅壁畫,黑影盤旋在富饒的城池上,下方是歡喜雀躍的小黑點們。
第四幅壁畫,城池破碎,巨大黑影低下身軀,迫近下方的人群。
第五幅壁畫,黑影進入了破碎的城池中,它的體型沒有第一幅壁畫那麼誇張,而原本只是小黑點的人的形象卻變得清晰了起來,最為醒目的,無疑是人群中最前方的人,他扛著一扇巨大的門,跟其他人一起將門放到了城池中。
第六幅壁畫,人群幾乎與黑影等高,他們在城外慶祝,為首的人戴上了冕冠和巨劍。
第七幅壁畫,人又變回了小黑點,青銅門被打開,戴著冕冠的巨人被送進了門內。
第八幅壁在墓室頂上,巨大的青銅門外,到處都是小黑點的屍體,血流成河。
主墓室里沒有墓主人的棺槨,是因為它一開始就不是給人準備的?那被送進門後的巨人去哪了?
白桑揉著酸澀的脖子,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身上長出了血肉,準確來說,是上半身變回了人,只是兩條腿還是骨頭。
骨頭支撐不住上半身的重量,白桑從站著改為了坐著,在進行充分嘗試後,最終確認,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法用只剩下骨頭的腿走路。
當然,正常情況下,只剩下骨頭的腿確實不可能正常行走,但考慮到白桑整個人變成骷髏時,依舊能走能跳,那理論上來說,只剩下骨頭的腿理應也能正常行走才對。
但白桑試了半天,確認自己沒法在半人半骷髏的狀態下正常走路,又找不到變回一整個人或者一整個骷髏的訣竅,只好兩隻手扒拉,一路爬到青銅門前。
白桑伸手,青銅門恍若一層幻影。他伸出的手輕易的穿了過去,沒碰到任何阻礙。
白桑心中微弱的擔憂當即散去,整個人往前一鑽,從青銅門上穿了過去。唯有兩條腿在穿過青銅門時遇到了些許阻礙,就像空氣阻力陡然變大,又像是青銅門變成了沼澤,他費了半天勁,才將自己的腿從門後拔了出來。
就在他徹底脫離青銅門的那一瞬間,白桑眼前閃過一個畫面——漫天血水拍打在青銅門上,一遍又一遍,始終無法撼動青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