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賣素餅、茶湯的,轉過南角,一溜兒擺著賣瓷器的攤子。
姚如意不敢走遠,只在近旁看,驚訝的是這麼早便有人賣年貨了,這不才剛進冬嗎?一塊塊桃符、灶君像、門神像攤開在矮桌上,四下墨香盈人,寫桃符的老秀才握著狼毫斗筆,一邊寫出入平安,一邊寫新年納福。攤子邊上還堆著些芝麻秸,捆得整整齊齊,一捆幾文錢,這東西過年時鋪在地上,踩起來噼啪響,圖個「節節高」的吉利。
見不少人買,姚如意便雞賊地想,日後叫阿爺沒事兒也寫些桃符啊、畫些灶君像來賣,她豈不是只要出個紙墨的本錢就行,穩賺不賠啊!嘿嘿。
一扭身,賣卜的假瞎子敲著雲板大步流星路過,還有賣糖葫蘆的老頭兒扛著草靶子在人堆里四處轉,紅彤彤的山楂果裹著晶亮的糖衣,引了一幫小孩兒吸溜著鼻涕追在後面。
寺里還有一隻狸花貓,竟縮在焚香的大爐子底下打盹,被燙得臉黢黑,鬍鬚也捲曲,和尚氣呼呼地拽著它尾巴拖出來,還不願意走。
寒風依舊呼呼地吹,但人多擠著,好似也沒這麼冷了,姚如意回到原處,在一家茶湯攤子邊上坐下,蹭著人家暖暖的爐火,撐著下巴,含笑望著這四下里討價還價的熱鬧、挑挑揀揀的歡喜,覺著自己也被暖呼呼的人氣兒包裹著,很舒服。
正貪看這人間百味呢,眼前忽而停了好幾雙腳。一抬眼,中間是個鮮衣著錦的少年郎,有點胖,身後圍著幾個豪奴,都不認得。
「喲,這不是姚家小娘子麼?怎的獨自個兒在這兒?聽聞姚家小娘子竟干起了引車賣漿、炙肉沽貨的營生,今兒來這興國寺,莫不是也是來支個攤子賣漿水的?嘖嘖,你這一日能掙幾個銅板啊?當真是叫人可憐!如今成了商女,又曾退過婚,往後怕沒什麼官宦人家肯娶你咯?」
那人一番冷嘲熱諷,又斜著眼冷笑:「當年你家當街打我阿兄的威風如今哪兒去了?看在當初差點就要成了親戚的份上,要不要施捨你幾個銀錢?哦對了,我聽說你那老不死的阿爺傻了?這可真是報應啊!哈哈!」
起初他嘲諷擺小攤的事兒,姚如意並未立刻搭腔,只是平日裡俏麗討喜的眉眼此時格外的清冷。
她心裡正冷靜地盤算著利害。原主深居簡出,記憶里自然沒這人,她連未婚夫鄧勝都沒見過,何況眼前這個口稱「阿兄」的,但聽下來,此人必是鄧勝的弟弟,卻不知是親弟還是隔房的。
此人出現後,她便理智地評估了一下這鄧家的底細。
之前鄧家會和姚家定親,就是因為兩家還算門當戶對,鄧家家境較為殷實,但官位較低,鄧父是八品的「監綱官」,是負責漕運監押、協調補給的小官,位卑而油水多、人脈廣,聽聞鄧家便是因此依附上了計相耿忠明的。
那鄧勝當年也不是正經的進士,而是通過了明經科的醫專科試和「太醫局試」,選上了從九品的醫員。
彼時姚爺爺尚在國子監祭酒任上,媒人來推介這門婚事時,他為求謹慎,特意藉故往太醫局相看過幾回。見鄧勝生得白淨斯文,有小內侍遞茶都會溫聲道謝,雖也二十來歲了,年紀稍有些大,但聽聞之前一心苦讀沒有納妾,屋裡連個通房也無,十分潔身自好,便有些合心意。
最要緊的是,鄧勝的娘前年病逝了,家裡只剩下鄧父的兩個老姨娘,半仆半主的,孫女兒嫁過去不必伺候婆婆。姚爺爺念著孫女兒性子軟,這樣也能省了婆媳齟齬的煩難,心裡便又許了三分。
鄧勝也一直都沒有露出馬腳,鄧家六禮行得很體面,逢年過節也總遣人送些時新料子、釵環胭脂的,當時人人都說是一樁好婚事。誰承想定親才過半年光景,姚爺爺便聽同僚悄悄說,有人撞見鄧勝狎小倌,要他留心。
老爺子起初還不信,自個偷偷去憐子巷蹲守,這下好了,親眼見著了,那真是……鴛鴦帳里紅浪翻,一掀被子,兩隻鴦。
姚爺爺眼裡素來不揉沙子,何況這已不是沙子,是把他當傻子!當即揮起砂缽大的拳頭衝上去,把伏在底下醉醺醺的鄧勝拽出來了,光溜溜拖到街上就開始打。
這一打,鄧勝門牙掉了倆,名聲也壞了,官自然當不成了。鄧家折了顏面,自此與姚家結下死仇。聽說鄧勝出事後立即被鄧家送到南邊去了,只怕此時已改了名字,另謀出路了。
可姚家,卻還是不免受鄧家的誹謗和侮辱。
以上,全是俞嬸子和其他嬸子嫂子聊八卦時零碎提過的。自打她開了小賣部、擺上幾張小凳小桌,左鄰右舍都不在程嫂嫂家門口閒話做活了,齊齊提著針線簍子、雞零狗碎,每日都到姚如意家門口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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