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俞家人多得很,俞嬸子不僅請了姚如意一家,還有程娘子母子、孟慶元兄弟倆、銀珠嫂子和小菘、薛阿婆與茉莉,英嬸子領著林維明和小石頭也來了。
既然請人吃喝,俞嬸子自然都是滿打滿算請全家的,只不過大伙兒心裡都有數,家裡人少的便罷了,真一大家子去了,多給人添麻煩啊?
姚如意也沒敢連所有貓狗都帶來,她叫了姚爺爺,他都不去,他說他忙著呢,讀書室走不開,這樣好吃的老爺子竟然羊肉都不吃了,寧願在裡頭和學生們一塊兒吃速食湯餅。叢伯、三寸釘和叢辛更別提了,他們是絕不會來的,這個說茶室不能沒人,那個說鋪子的貨沒有理。
姚如意只得拉上了林聞安這個今日難得早歸的「長輩」赴宴,順道把被學生們餵得又胖一圈的汪汪帶去了,它實在吃得太多了,姚如意明兒都不想讓它去茶室「攬客」了,必須給它放個假減減肥了。
且她特意將汪汪帶去俞家便是怕那些可怕的貓奴學子們不見汪汪,指不定還會跑到雜貨鋪來找貓,還是給它藏在俞家才得安生。
孟員外和關氏特都不愛占鄰居便宜,藉口雕版坊忙,只打發兩個兒子攜了禮來。更別提林家,孩子眾多,一家子便能占一桌了。英氏可沒這厚臉皮,因此俞嬸子來叫她時她便推辭過了,後來實在推不掉,便特意拿了錢出來,叫林司曹帶另外幾個孩子去沈記吃好吃的去,也不算虧待了他們。
姚如意思忖著俞嬸子做主擺這麼一場酒,除了有答謝幫忙照料好寶兒、看屋子的緣故,更是替九畹正名。俞嬸子定是想叫大伙兒都知曉,九畹阿姊這次和離也非她的過錯,免得日後不明就裡的人說她克夫云云。
她以後便能安安心心在家裡生活了。
當然,更是為她洗去舊日塵霜,好迎接新生吧。
受邀上門吃飯總不好空手去,姚如意自然也特意準備了禮物。她在自己鋪子裡挑了兩盒好的陽羨茶,想著九畹阿姊既然愛看書,想必文采也不差,又擇選了兩根竹刻「歡宜常伴」「無歲不逢春」的上好湖筆,選了張染了棗紅底、白梅點點的好看包袱皮裹作禮包。
雖然之前只從俞嬸子嘴裡聽說過九畹阿姊,與她並無交集,但姚如意是真心希望她日後能像筆上鐫刻的話一般,能過上美好日子,如同四季皆春。
姚如意就這麼夾了只圓滾滾的實心肥貓,拖著似乎不大想參與這種場面的林聞安便往俞家去。
院中男女分座,男人圍坐著,桌上已開了酒,俞二郎和俞嬸子簡直是一模一樣的豪爽性子,大冷的天,脫了厚襖便往椅背上一搭,抬起酒罈子,咕嘟咕嘟就往眾人面前的粗瓷碗裡倒。
除了默然端坐的林聞安,還有那進了俞家便好似丟了魂,總偷摸著往女子那桌瞄的孟慶元。孟博遠、林維明、程書鈞等少年全都瞪圓了眼,盯著酒罈心下惶惶然,完了,一會兒不會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吧?
俞守正也幫著給所有人都滿上酒,順帶親自往來灶間端菜,將灶上大蒸籠里蒸好的其他幾樣菜:條子肉、八寶飯、醬肘子、酸湯皮渣扣碗、蓮菜扣碗等等都端了出來。
今兒可不止有烤全羊,席面豐盛得很,俞嬸子似乎要彌補之前沒能好好過年的遺憾似的,將此處傳承了千年的「四葷四素」八大碗都備上了,置辦得實在、熱乎又講究,可把姚如意漲了見識了。
姚如意這一桌在裡頭些,都是女子,更是安靜些。
她把汪汪丟在地上,教它自去頑耍。她左邊坐著程娘子,右手邊坐著九畹,斜對角坐著俞嬸子、英嬸子、銀珠嫂子,當中還夾著個被親娘揪到女孩兒這桌的小石頭,正撅著油壺嘴生悶氣。
俞嬸子見菜色都齊了,執盞起身道:「我生九畹時,已是三十大幾的人了。前頭連生了兩個臭小子,大郎隨他爹,長得啊,那臉比那絲瓜瓤子還長!二郎又盡隨我,也是丑得我都不願多抱他。唯有九畹剛落地便水靈靈,要不是從我自個生的,我真不敢信這是我閨女。那時候啊,我覺得這世上千金不換就是懷裡的這個小不點兒,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
眾人都被俞嬸子逗笑,尤其俞二郎還在隔壁 桌,聽到說他丑時,還不滿地站起來喊了聲:「娘!你說妹妹好便說妹妹好,非拉上我像話嗎?」
俞嬸子懶得不理他。
俞九畹坐在姚如意身邊,眼望著她娘,眼圈微微一紅。
「我想著日後便是天上的月,九畹要,我這做娘的也沒二話,只盼她事事順意。可惜她婚事不順,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恨不能去替她受那些罪。如今我閨女總算從那火坑裡頭跳出來了,這是喜事,也是該慶祝的事!」俞嬸子舉杯環顧,「因此今兒才將各位街坊都叫來聚聚,咱都高興高興!來,喝酒!吃肉!都別客氣!」
離婚快樂!姚如意忙跟著舉杯,酒碗碰著酒碗,很快俞嬸子便不提那些不高興的事兒,與幾個嬸子嫂子大聲說笑,男人那桌更是鬧著要行什麼酒令了。